(引子:备寿礼.起风云)
雍正二年夏,太后圣寿节前半月。
皇后宜修端坐殿中,指尖轻轻划过甄嬛所绘的那幅双面绣屏风图样。百鸟朝凤的华美绚烂与金刚经文的庄严肃穆结合得天衣无缝,构思之巧,心意之诚,确实远超寻常贡品。
“剪秋。”
“奴婢在。”
“传话给内务府绣坊,即日起,所有顶尖绣娘暂停其他活计,全力赶制此屏风。用料按最高规格,金线银线若有不足,即刻从江南织造急调。一应事宜,你亲自盯着,不容有半分差错。”
宜修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是。”剪秋躬身应下,迟疑片刻,“娘娘,如此兴师动众,是否太过抬举莞贵人……”
宜修目光未离图样,淡淡道:“本宫抬举的不是她,是太后的圣寿,是皇家的体面。更何况,”她唇角微扬,露出一丝冷然笑意,“越是精美,越是能彰显献图者的‘心意’,不是么?”
剪秋立刻领会。娘娘是要将此寿礼的份量做足,将来无论功过,甄嬛都与这份“心意”牢牢绑定,再难脱身。“奴婢明白了。”
旨意传至内务府,顿时引起一阵暗流涌动。皇后娘娘对此寿礼的重视程度超乎寻常,绣坊日夜赶工,灯火通明。消息灵通的妃嫔们很快得知此寿礼乃出自莞贵人之意,心中各有计较。
这日,安陵容受皇后召见后,依例前往绣坊查看自己一件常服的修改进度。行至廊下,恰见绣娘们正紧张地绣制那巨幅屏风。金线银线在指尖穿梭,百鸟羽翼渐丰,凤凰仪态初显,华美不可方物。
安陵容驻足观看,眼中流露出惊叹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她自幼精于女红,深知如此大作所需耗费的心力与技艺。
负责引领她的绣房管事姑姑见状,忙赔笑道:“安小主见笑了,这是皇后娘娘亲命赶制的太后圣寿节礼,马虎不得。”
“原是如此。”安陵容柔声道,“真是巧夺天工,皇后娘娘费心了。”她目光扫过一旁案几上摊开的金刚经文绣样,字体纤秀清晰,需极致的耐心才能绣成。
“听闻这图样,是莞贵人献上的?”她似是随口一问。
管事姑姑压低声音:“是呢,莞贵人心思灵巧,皇后娘娘看了极为满意,这才下令全力操办。”
安陵容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只是又深深看了一眼那璀璨的凤凰图样,方才转身离去。袖中的手,却微微握紧。甄姐姐……总是这般出挑。
华妃年世兰自然也听说了寿礼之事。她对此本不甚上心,左右年家自有重礼进献。但听闻此事由甄嬛献策而起,且皇后对此极为看重,甚至超过了对自己兄长年羹尧所献一尊玉佛的关注,心中那点别扭劲儿又上来了。
她斜倚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宜修前日送来的那柄缂丝团扇,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颂芝在一旁絮叨:“……听说绣坊那边忙得脚不沾地,所有的好料子好绣娘都紧着那屏风呢。娘娘您说,那莞贵人是不是忒会卖乖了?竟能想到这等法子讨好皇后娘娘和太后……”
“闭嘴!”年世兰烦躁地打断她,将团扇掷到一边,“她卖她的乖,与本宫何干!”
话虽如此,她却忍不住想:皇后娘娘是不是觉得甄嬛比自己更有用?更懂事?所以才会接受她的讨好,还如此重视?
她想起自己那夜送去的那碗冰酿莲子羹,娘娘最后虽是吃了,可当时那般冷淡的态度……对比如今对甄嬛献策的热络,一股酸涩夹杂着委屈的火苗在她心里越烧越旺。
她猛地坐起身:“更衣!本宫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年世兰到「万方安和」时,恰逢绘秋正指挥着小太监将几匹新进贡的云锦送入库房,那锦缎光华灿烂,一看便知非凡品。
“这是……”世兰挑眉。
剪秋忙行礼回话:“回华妃娘娘,这是江南新贡的锦缎,皇后娘娘吩咐挑几匹鲜亮的,等太后寿礼完成后,赏给绣坊的有功之人,再……赐莞贵人两匹,以示嘉奖。”
又是甄嬛!
年世兰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她强压着怒气,径直走入殿内。
宜修正坐在窗下看书,见她来了,也只是抬了抬眼:“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世兰草草行了个礼,语气硬邦邦的:“臣妾听闻娘娘为太后寿礼操劳,特来问候。”她目光扫过宜修手边的书,并非话本,而是一本《工部营造则例》,旁边还摊着几张似是园林建筑的草图。
宜修“嗯”了一声,目光又回到书上:“你有心了。”
这般冷淡的态度,彻底点燃了世兰强压的醋意。
她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带着刺开口道:“娘娘如今可真是器重莞贵人,这般巧思,难怪能得娘娘青眼。不像臣妾,愚钝无知,只会惹娘娘心烦。”
宜修翻书的手微微一顿。她终于抬起头,看向世兰。只见对方俏脸含霜,杏眼里氤氲着水汽,偏偏又强撑着骄傲的模样,像只被抢了食、竖起浑身尖刺却又委屈万分的小猫。
宜修心中了然,却并不点破,只淡淡道:“后宫嫔妃,能为太后圣寿尽心,自是好事。本宫一概论功行赏,有何不妥?”
“自是妥当!”世兰脱口而出,语气更冲,“娘娘向来公正!是臣妾愚昧,不懂献计邀宠,只会……只会做些不入流的吃食,徒惹娘娘笑话!”说到最后,声音里已带上了明显的哽咽和自嘲。
宜修静静看着她,看着她强忍泪水的模样,看着她因激动而微微起伏的胸口。殿内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
良久,宜修忽然极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羽毛,却让世兰猛地一怔。
宜修放下书,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世兰愣住,一时没动。
“过来。”宜修重复了一遍,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世兰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下意识地一步步挪了过去。
宜修抬起手,并未触碰她,只是用指尖虚虚点了点她的眼角附近:“脂粉沾了些许,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那指尖离她的肌肤极近,几乎能感受到一丝微凉的呼吸。
世兰整个人都僵住了,心跳骤然失序,所有的不满、醋意、委屈,在这一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近乎亲昵的动作打得烟消云散,只剩下巨大的慌乱和一丝隐秘的、战栗的喜悦。
“臣…臣妾没有哭……”她小声辩解,声音发颤。
“嗯。”宜修收回手,目光重新落回书上,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既来了,便帮本宫看看这草图。‘水木明瑟’殿的窗棂样式,是繁复些好,还是清雅些好?”
她语气自然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随手将一张建筑草图推向世兰。
年世兰懵懵地接过那张她根本看不懂的草图,脑子里一片空白,方才那股兴师问罪的劲儿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偷偷觑着宜修平静的侧脸,只觉得脸颊滚烫,心里那点酸醋早已化为了一滩甜软春水。
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甄嬛,什么寿礼,只笨拙地拿着那张图,胡乱应道:“臣妾觉得…清…清雅些好……”
碧桐书院内,甄嬛正与沈眉庄对弈。
“听说华妃娘娘方才气冲冲地往皇后娘娘那儿去了。”沈眉庄落下一子,轻声道。
甄嬛执棋的手顿了顿,微微一笑:“想必是为太后寿礼之事。”
“你倒沉得住气。华妃那个性子,若闹将起来……”
“她闹不起来。”甄嬛语气笃定,落下白子,“皇后娘娘自有办法平息。”她抬眼看向眉庄,“姐姐且看着,经此一事,华妃娘娘只怕……更离不开皇后娘娘了。”
沈眉庄微微蹙眉,似懂非懂。
甄嬛却不再多言,只专注棋局。皇后之心,深不可测。她利用自己献策之事,既在太后面前卖了好,又进一步牢牢掌控了华妃的情绪,或许……还顺便试探了自己安分与否。
一石三鸟,不外如是。
自己在这局中,是棋子,亦是看客。唯有步步谨慎,方能寻得一线生机。
窗外,夏蝉鸣噪,预示着更猛烈的风雨,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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