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十三年春,寒意未消。
寿康宫内,药石无灵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太后乌雅氏躺在厚重的锦被中,面容枯槁,眼窝深陷,唯有那双眼睛,因着最后的执念,亮得惊人,死死盯着床前侍疾的皇后宜修。
“皇后……”太后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哀家……时日无多了。”
宜修垂首,姿态恭谨:“皇额娘洪福齐天,定能康复。”
“呵……”太后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喘了几口粗气,浑浊的目光锐利地钉在宜修脸上,“别跟哀家说这些虚的!哀家只问你一句,你当年答应哀家的事……释放胤禵……你可还记得?!”
宜修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皇额娘放心,臣妾一直谨记于心。只是时机……”
“没有时机了!”太后猛地打断她,枯瘦的手从被中伸出,死死抓住宜修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带着垂死之人的全部力气,“哀家要你现在就立誓!以你乌拉那拉氏满门荣耀,以……以你身边那个年世兰的性命起誓!若你将来背弃承诺,不肯释放胤禵,或者暗中加害于他,便叫年世兰……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最后几个字,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宜修的心脏!她猛地抬头,眼底深处翻涌的刻骨恨意几乎要压制不住!这个老虔婆!临死还要用她最重要的人来威胁她!
太后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带着一种疯狂而笃定的神色,仿佛吃准了年世兰就是宜修唯一的、无法触碰的逆鳞。
宜修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维持住面上那近乎碎裂的平静。她缓缓地、一字一顿地,从齿缝里挤出誓言:“爱新觉罗·胤禛之妻,大清皇后乌拉那拉·宜修在此立誓……待……待新帝登基,必……释放十四弟胤禵,令其安享天年。若违此誓,便叫……年世兰……不得好死。”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恨意。她垂下眼睑,掩去眸中那毁天灭地的疯狂。放他出来?可以。但她会让他活着比死了更痛苦!让他亲眼看着他所珍视的一切,如何在他眼前化为齑粉!
太后得到了这用最恶毒诅咒束缚的誓言,仿佛终于了却了最大的心愿,紧绷的精神一松,抓着宜修的手无力地滑落,瘫软在床榻上,只剩下微弱的喘息。
雍正闻讯赶来寿康宫时,太后已处于弥留之际。他看着床榻上气息奄奄的生母,心中并无多少悲痛,反而涌起一股积压多年的、扭曲的怨愤。
他挥退了所有宫人,独自站在病榻前,看着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却从未给过他纯粹母爱的脸。
“皇额娘,”他开口,声音冰冷,“您就要走了。儿子忽然想起,从小到大,您似乎……从未给儿子唱过一首哄孩子入睡的歌谣。”
太后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看向他,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皇帝……是九五之尊……何须……歌谣……”
“是啊,朕是皇帝。”雍正逼近一步,目光如刀,“所以您就可以把所有的疼爱都给了胤禵?所以您就可以在他被圈禁后,日夜咒骂朕这个‘不孝子’?”
太后喘着气,眼中迸发出最后的光:“你……你冷酷……无情……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
“住口!”雍正猛地打断她,额角青筋暴起,“朕冷酷?若非您和皇阿玛偏心,若非你们步步紧逼,朕何至于此!您到死,心里也只有胤禵!何曾有过朕这个儿子!”
“你……你不配……”太后用尽最后力气,吐出诅咒。
母子二人,在这生死诀别之际,毫无温情,只有积攒了一生的怨恨与互相攻击最脆弱的软肋。最终,太后在极度的不甘与怨愤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双目圆睁,未能瞑目。
太后崩逝,雍正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悲伤,反而因其临终前那番互相攻讦,心绪更加郁躁难平。他越发沉迷于金丹带来的短暂亢奋与虚幻的强大感,服食的量越来越大。
这日朝会后,他忽感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胸口烦恶,竟当着几位军机大臣的面,呕出一口暗红色的血,随即昏厥过去!
太医会诊,皆面色凝重,脉象显示皇上肝火亢盛,肾水枯竭,元气大伤,已是油尽灯枯之兆,皆因长期服食虎狼之药所致。消息传出,朝野震动。
长春仙馆内,宜修听闻雍正呕血昏厥,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为世兰试汤药的温度。
世兰靠在她身边,担忧地问:“小宜,皇上他……”
“他自有他的命数。”宜修语气平静无波,将温好的药递到她嘴边,“你只需养好你自己的身子。”
她心中没有丝毫波澜,甚至有一丝快意。太后的威胁,雍正的昏聩,都在她的预料和推动之中。太后用世兰的性命逼她立誓,她便要让太后死不瞑目。雍正苛待她们,她便送他早日归西。
如今,太后已去,雍正命不久矣。挡在弘历面前最大的两块绊脚石,即将被彻底清除。而她,将辅佐着她们共同选定的“儿子”,登上那至高之位。至于那个被太后心心念念的胤禵……宜修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寒光。她会“遵守”誓言,放他出来。然后,让他活在她们母子的掌控之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窗外的春色,似乎也透不进这深宫的重重帷幔。权力的交替,总是在无声的算计与积年的恨意中,悄然完成。宜修抚摸着世兰依旧虚弱的手,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心中那片因仇恨而冰封的荒原上,唯有身边这一隅,尚存着一点需要她拼尽一切去守护的暖意。
夜深了,世兰喝了药,沉沉睡去。宜修却没有睡意,就着床头一盏孤灯,看着世兰恬静的睡颜。月光洒在她半数霜白的发上,反射着清冷的光。
她伸出手,极轻地拂过世兰的脸颊,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确认这个人还真实地活着,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太后的毒誓犹在耳边,雍正的昏聩近在眼前。这深宫,从来都是吃人的魔窟。但她不怕。她已在这魔窟里挣扎了大半生,从孤立无援到执掌凤印,从痛失爱子到拥有弘历和世兰。
她低头,轻轻吻了吻世兰的额头,如同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
“睡吧。”她低声呢喃,不知是对世兰说,还是对自己,“所有威胁到你的人……我都会……一一清除。”
药香袅袅中,守护与毁灭,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她心中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铸成了最坚不可摧的铠甲,也化为了最锋利的刃。
长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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