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大附中的小礼堂被布置得颇有雅意。
墙上挂着学生的书画习作，虽显稚嫩，但笔墨间透着认真。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旧书的味道。
全市中学生文学沙龙即将在这里举行。
苏晚月穿着一身素雅的连衣裙，安静地坐在角落。
她有些紧张，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这是姐姐给她报名的，说让她来感受一下氛围，多交朋友。
她知道姐姐的深意，是为了那位方老先生的孙女——方晴。
“别紧张。”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苏晚月抬头，看到一个戴着细框眼镜、气质沉静的女生站在面前，手里抱着几本书。
女生皮肤白皙，眼神干净，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看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很久了。”女生在她旁边坐下，“我叫方晴，是这次沙龙的组织者之一。”
苏晚月的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努力保持镇定：“你好，我叫苏晚月，南市一中的。”
心想：她好厉害！这就是有底蕴的人家的女儿吗?
“苏晚月？”方晴眨了眨眼，“我好像听过你的名字……啊！是不是前不久省绘画大赛一等奖的那个？”
苏晚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真厉害！”方晴的语气真诚，“我爷爷常说，书画同源。你能把画画得那么好，文字感觉一定也不错。”她扬了扬手里的书，“这是今天要讨论的篇目，你先看看？”
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因为艺术和文学，很快便熟络起来。
方晴即使才十五岁，却稳重博学，处处流露出不凡的教养，苏晚月则灵秀内敛，交谈起来竟格外投缘。
苏晚月发现，方晴并不像她想象中那种书香门第的千金那般难以接近，反而很随和，只是骨子里透着一股被文化浸润过的从容。
沙龙开始，大家围绕着一篇散文进行讨论。
苏晚月起初有些拘谨，但在方晴鼓励的目光下，也慢慢开口，从绘画构图的角度谈了对文章意境的理解，角度新颖，引来不少赞许的目光。
方晴看着身旁这个眼神清亮、颇有灵气的女孩，眼中也多了几分欣赏。
交谈中方晴也知道了晚月的家庭背景，想着：这个苏晚月，和传闻中那种挥金如土的暴发户家女儿完全不一样。很纯粹，对艺术有自己的见解。
沙龙结束后，方晴和苏晚月并肩走出礼堂。
“今天聊得很开心。”方晴笑着说，“以后有空可以常来找我玩，我家有很多字画，你可以来看看。”
“真的吗？谢谢方晴姐！”苏晚月心中雀跃，知道这是非常重要的进展。
“对了，”方晴像是想起什么，随口问道，“听说你们家最近在做慈善？捐资修路建学校？”
苏晚月点点头，语气自然：“嗯，我姐姐说，取之于社会，用之于社会。能帮到别人，是好事。”
方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但看苏晚月的眼神又柔和了几分。
两人在校门口道别，苏家的车已经在等候。
上车后，苏晚月立刻把今天的情况告诉了姐姐。
苏晚星听着，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她摸了摸妹妹的头发：“做得很好。交朋友贵在真诚，继续保持就好。”
第一步接触很顺利！
几天后，方家。
方老先生方承儒正在书房临帖，夫人周淑芬端着药碗走进来。
“老头子，该吃药了。”方老夫人把碗放下，活动了一下手腕，眉头舒展，“别说，人民医院吴医生推荐的那个进口贴膏和精油，用了这几天，感觉这老胳膊老腿是松快了些。”
方承儒“嗯”了一声，笔走龙蛇，头也没抬。
方老夫人继续念叨：“还有啊，前几天文化局的老刘来看我，提了一嘴，说捐资给咱们老家修路建学校的，就是那个星辰集团，老板姓苏。他家小女儿，就是跟咱们晴晴在沙龙上认识的那个孩子，叫苏晚月，听说画画还得了个省一等奖呢。”
方承儒的笔锋微微一顿，一滴墨在宣纸上洇开一小团。
他放下笔，皱了皱眉：“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没什么，就是觉得挺巧。”方老夫人笑了笑，“那孩子听晴晴说，性子挺静，不像有些有钱人家孩子那么张扬。而且，人家做善事，是真金白银地往外拿，不是图虚名。”
方承儒没接话，重新铺开一张宣纸，但心里却起了点微澜。
他一生清高，最厌烦商贾铜臭和刻意攀附。
但这苏家，似乎有些不同。
做慈善是事实，女儿教育得似乎也不错，和晴晴也投缘……
又过了几日，方晴放学回家，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画筒。
“爷爷，你看，这是晚月送给我的。”方晴打开画筒，取出一幅卷轴。
画徐徐展开，是一幅水墨小品，画的是几枝残荷，姿态倔强，墨色淋漓，既有传统笔意，又带着少女独特的敏锐感受。
构图和用墨，在同龄人中已属佼佼者。旁边还题了一行小字：“赠方晴学姐雅正，晚月习作。”
方承儒走到画前，仔细端详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这功底，这灵气，确实难得。
更重要的是，画作本身干净，没有谄媚讨好之意，就是同龄人之间的正常赠礼。
“她……还说什么了？”方承儒问。
“没说啥，就说谢谢我上次在沙龙照顾她。”
方晴小心地卷起画，“爷爷，晚月真的很喜欢画画，也很有天赋。她姐姐为了给她找老师，听说费了不少心思呢。”
方承儒沉默地坐回椅子上，挥挥手让孙女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人，他看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敲击着。
苏家……星辰集团……苏晚月……
慈善捐资，是社会责任；
女儿教育，可见家风；
画作赠礼，不卑不亢；
通过吴医生迂回关心老妻身体，是用了心却没直接打扰；
让两个孩子自然结识，是懂得分寸。
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无意，却仿佛一张细细的网，在不经意间，已经将他围在了中央。
他一生坚守原则，闭门谢客，不再收徒，是厌烦了世俗纷扰。
但这个苏晚月，这个苏家……似乎和他想象中那种急功近利的暴发户，不太一样。
或许……只是或许……可以见一见
他叹了口气，重新拿起毛笔，却发现有些静不下心来。
那个名叫苏晚月的女孩和她那幅带着灵气的残荷图，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而此刻，苏家别墅里，苏晚星正在听妹妹兴奋地描述和方晴的交往，以及方晴邀请她去家里看画的事。
苏晚星平静地听着，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了然。
火候，差不多了。
下次晚月去方家，我该亲自登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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