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寒溪林给浓雾捂得严严实实。参天古木黑压压地杵着，活像一帮哑巴守卫。
露水从叶尖砸下来，“哒”一声，在死静里听得人心里发毛。
陆琰打头，白芷和白薇紧跟在后，三人踩着一道快给野草吞没的小道，每一步都蹭着湿泥，脚下直打滑。
“不对头……”白芷猛地刹住脚，一双金瞳在昏暗中淬着火，“静过头了……连个虫叫都没。”
陆琰眉心的龙纹烫得厉害，鞘里的玉心剑嗡嗡乱颤。他蹲下，手指插进泥里——面儿上又冷又湿，底下却突突乱跳，像有个巨物在地底翻身，快要醒了。
“就前面。”白薇往雾深处一指，淡金色的眸子刺破迷障，“水潭……太祖玉佩指的就是那儿。”
三人绷着身子往前摸，没多远，一汪圆溜溜的黑水潭猛地撞进眼里。
潭水墨一样黑，纹丝不动，四周寸草不生，倒围着七块怪石，摆成北斗七星状。
每块石头上都搁着件东西——正是除了玉心剑之外的六件守山法器，还有……一块暗红色的晶核。
“铜符、照魂镜、守山戒、玄灵镜、镇魂铃、碧玉笛……”陆琰一个一个认过去，越念脸色越沉，“可第七件不该是玉心剑……那晶核是什么玩意？！”
白芷金瞳骤然一缩：“是……是墨临的心！他把自己炼成了第七器！”
仿佛应了她的话，潭心“咕嘟”冒了一串泡，一个高大身影慢悠悠浮出水面——正是三神山幻象里那个墨临。
黑袍裹身，眼眶里只剩纯黑，胸口豁个大洞，里头悬着那颗暗红晶核，怦怦乱跳。
“守山人……”墨临的声音叠着千百道低语，阴恻恻荡着回音，“你总算……来了……”
陆琰“铮”地掣出玉心剑，七色流光绕剑疾走：“墨临……不，该叫你归墟的走狗。你的把戏该收场了。”
墨临嘴角一歪，浮出个诡笑：“收场？是你们该收场了！”他胳膊一抬，六件法器同时迸出暗红邪光，“七器齐了……归墟之门……这就开！”
白薇双手疾结金印，淡金光丝如电射向法器——“拦住他！”
可光丝还没沾边，潭里“嗖”地窜出数道暗红触须，噼啪乱甩，把金光全数截碎！与此同时，六件法器腾空飞起，围着墨临疯转，每转一圈，他心口的晶核就亮一分！
“白费劲……”墨临放声狂笑，“这回没陷阱，没算计……纯粹是碾碎你们！”
潭水猛地沸腾，咕嘟咕嘟冒起暗红气泡，炸开成团团污雾。雾里头扭出无数人形，张嘴哀嚎却发不出声。
整片寒溪林轰隆隆巨震，树木眨眼裹上暗红晶壳，唰啦啦变成一片邪树。
“他在硬开门！”白芷额间金莲怒放，暗金火障腾起，勉强扛住晶化侵蚀，“得毁了那些法器！”
陆琰剑指墨临，七色剑虹破空劈去，却“砰”地撞上法器结成的屏障，火星四溅。
更糟的是，每砍一剑，墨临心口的晶核就吸走劲力，亮得骇人，活像一颗黑太阳！
“蠢货……”墨临声如洪钟，“守山法器本就是归墟之力的容器……你们越打，门开得越快！”
白薇猛地拽住陆琰和白芷，三人踉跄退开几步：“他说的是实话……看潭底！”
浑浊黑水下，一个巨影正往上浮。影子上模糊嵌着五官轮廓，体积之大，几乎塞满整个潭底——归墟之眼的真身！
“赶不及了……”白芷嗓音发颤，“等它完全冒出来……”
陆琰猛地掏出太祖玉佩：“等等……太祖手札说‘七器为钥’……又没指定非得是他的七器！”
他把玉佩抛给白薇：“用你的净世之力催它！”
白薇一把接住，净世本源灌入玉佩。青白玉佩竟泛出淡金光芒，表面游龙纹活了一样游动！
“有用！”白薇将玉佩扔回给陆琰，“可还差一点……”
陆琰一咬牙，玉心剑刃划过掌心，带龙纹气息的血滴在玉佩上。“嗡”地一声，玉佩光芒暴涨，投出一幅立体地图。
七处封印之地分布图，寒溪林正当中心。
“我懂了！”陆琰眼底亮起，“七处封印本是一座大阵……寒溪林就是阵眼！不用毁法器……得把整座大阵重新激活！”
“怎么激活？”白芷撑着金莲火障急问。
陆琰指向图中七处光点：“得同时朝七处注入力量……可我们只有三人……”
白薇突然看向白芷：“双子共鸣……能分暂影！”
白芷立刻会意，与姐姐掌心相抵。金莲与净世本源交融，两人身影一晃，竟分出四道身影。
两个白芷，两个白薇！
“不够……还差一个……”陆琰冷汗淌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银灰身影猛地从晶化林间窜出！周淮安！他胸前襟口全是血，眼神却还利得像刀。
“四爷……总算赶上了……”他咧嘴一笑，血沫子从牙缝里渗出来。
“灰狐！？”陆琰一震，“你怎么……”
“追踪术……老子吃饭的本事……”周淮安咳着血，“直说吧……要我干什么？”
没空细问，陆琰飞快交代了计划。七人——三个真身四个暂影——立刻散向水潭四周，各据一个方位。
墨临察觉意图，怒吼一声，暗红触须如暴雨射来！但晚了，七人同时出手。
陆琰的玉心剑气、白芷姐妹的金莲净世力、周淮安的银灰剑芒、连同暂影的能量，齐齐轰入方位。地面骤然亮起巨型七芒星阵，将整座黑潭罩在当中！
“不！”墨临发出不甘嘶吼，身体寸寸崩裂，“归墟……不灭……”
七芒星阵光华暴涌，潭中巨影被硬生生压回深处！六件法器剧颤，猛地挣脱墨临，飞向各自方位。墨临心口的晶核“咔咔”裂开，暗红能量决堤般外泄！
“就现在！”陆琰嘶吼，“最后一击！”
七股力量汇于一点，狂轰向墨临心口！晶核应声炸碎，墨临身体如瓷崩裂，“砰”地爆成漫天晶屑！
潭水疯狂沸腾，又骤然死寂，变得清澈见底。六件法器静静躺在潭边，恢复了原本光泽。寒溪林的晶化开始逆转，暗红晶壳如雪消融，重新露出翠绿。
“成……成了吗？”白芷的暂影消散，本体脱力跪倒。
陆琰还没答，潭水又起波澜！一道模糊影子从深处浮起——不是归墟，是个古袍老者虚影：初代守山人陆远山！
“后世守山人……”老者声音温淡疲惫，“做得很好……可归墟永不灭绝……只能封印……”
虚影一抬手，六件法器飞落潭中，与早已沉底的玉心剑汇合。七器在水底结成阵型，漾开柔和七色光晕。
“七器归位……封印可续三百载……”老者望向陆琰，“而你……便是新的守门人……”
虚影消散前，一道光射入陆琰眉心。龙纹印记骤变，化作更复杂的符号——山岳、游龙与七芒星交缠。
虚影散尽，寒溪林重归宁静。日光刺破叶隙，在水潭洒下碎金。周淮安脱力地靠上树干，嘴角却勾着笑：“这回……债……可真还清了……”
他身体开始化光，随风飘散。
“灰狐！”陆琰欲冲上前，却被白薇拦住。
“让他走……”白薇轻声道，“他的道……走完了……”
白芷挣扎起身，金瞳望向清潭：“所以……我们赢了？”
陆琰没立刻回答。他走到潭边，望向水下七器结成的阵型。那里，仍能感到一丝归墟的气息……沉睡着，被封印着……但确实还在。
“暂时的胜利。”他终于开口，“归墟永远等着破土……而我们……得叫它永远等不到那天。”
白薇走到妹妹身旁，轻轻握住她的手：“双子容器的宿命也一样……守好这份平衡……”
白芷看看姐姐，又看看陆琰，忽然笑了：“听着……往后咱可闲不了了……”
三人相视而笑，日光镀上他们疲惫却坚定的脸庞。远处，不知名的鸟儿的清脆啼叫，像在宣告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而在潭水最深的地方，一缕几乎看不见的暗红气息，正悄无声息地渗进地脉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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