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首富钱员外秘密求见,其爱妾怀胎五月,腹部蠕动如虫。阿阮诊出是“续命蛊胎”——邪道在胎儿体内种下“血线蛊”,欲待出生后取蛊炼丹,为钱员外续命。钱员外哭求:“只要能救我儿,我愿散尽家财!”】
《诡胎录》上的墨迹尚未干透,阴阳堂迎来了一位不寻常的访客。
来人是夜里到的,乘着一顶不起眼的小轿,轿帘垂得严严实实,只在门前露出一角锦缎衣袖和一双焦急不安的眼睛。是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酬劳承诺,请阿阮过府诊治一位“情况特殊”的孕妇。
阿阮本欲拒绝,她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尤其是在这敏感时期。但那管事袖口无意间露出的一枚铜钱大小的玉佩,上面隐约透出的气息,让她改变了主意——那气息并非妖邪,却带着一股人为的、阴损的咒术痕迹。
她安顿好已睡下的小桃,提上药箱,随那管事上了轿。
轿子并未前往城中显赫的宅邸,而是在幽深巷陌中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处看似普通、实则守卫森严的别院后门。管事引着她,脚步匆匆,穿过几重寂静的庭院,最终踏入一间焚着浓郁檀香、却依旧掩盖不住一丝若有若无腥气的内室。
室内陈设极尽奢华,珠帘锦帐,地上铺着厚厚的西域绒毯。一个身着绸衫、体型富态、年约五旬的男子正搓着手,焦躁地在房中踱步。他面色红润,印堂却隐隐发黑,眼底带着纵欲过度的浮肿与一丝难以言喻的虚怯。正是黑水镇首富,钱员外。
见到阿阮,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疾步上前,也顾不得寒暄,急声道:“可是阮姑娘?快,快请看看玉娘!”
绣榻之上,斜倚着一位年轻女子,容貌姣好,却面色苍白,眉眼间凝结着化不开的愁苦与恐惧。她腹部已然隆起,约莫五月身孕,本该是丰腴圆润的弧度,此刻却显得异样——那肚腹并非均匀凸起,反而时不时地、局部地鼓起一个又一个游移不定的包块,此起彼伏,缓慢而诡异地蠕动着,隔着薄薄的寝衣,清晰可见。仿佛那皮肤之下,并非安睡的胎儿,而是盘踞着一窝活生生的、正在蠕动的虫子!
女子玉娘见到生人,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双手护住腹部,眼中泪水涟涟。
阿阮心头一沉。这景象,绝非寻常胎动。
“阮姑娘,您看这……”钱员外搓着手,额角见汗,“玉娘这胎怀得古怪,请了多少大夫、稳婆来看,都说是……说是怪胎,劝我们……唉!”他话未说尽,但意思明显。
阿阮没说话,走到榻边,对玉娘温声道:“夫人,莫怕,让我看看。”
玉娘怯生生地看向钱员外,见他点头,才慢慢松开护着肚子的手。
阿阮并未立刻触碰,只是凝神静气,虚悬手掌于玉娘腹上。她闭上眼,摒弃杂念,运起“辨气”之术。寻常的、属于母体的温和生气之下,一股极其阴寒、滑腻、充满贪婪与暴戾的气息,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蛇,盘踞在胞宫之内,与那微弱却纯净的胎儿先天之气死死纠缠!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类似药引般的异样气息,从钱员外身上隐隐传来,与玉娘腹中的阴寒之气遥相呼应!
她睁开眼,眸中寒光一闪而逝。这不是天生的怪胎,这是人为种下的邪物!
“钱员外,”阿阮转向一旁紧张注视的钱员外,声音冷得像冰,“夫人腹中并非胎儿作怪,而是被人种了‘血线蛊’。”
钱员外脸色骤变,血色瞬间褪去,嘴唇哆嗦着:“蛊……蛊?”
“此蛊以孕妇胞宫为皿,胎儿精血为食,孕育‘蛊丹’。”阿阮一字一顿,盯着钱员外的眼睛,“待瓜熟蒂落,取出蛊丹,服之可续命延年。只是这母体与胎儿……”她话语未尽,但意思不言而喻——必死无疑!
这便是“续命蛊胎”!以两条性命,换一人苟延残喘!
钱员外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撞在身后的紫檀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脸上血色尽失,冷汗涔涔而下,眼神躲闪,不敢与阿阮对视。
“员外想必心知肚明。”阿阮语气平淡,却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若非你自愿献出至亲血脉精元为引,默许甚至配合,这等阴毒蛊术,绝无可能成功种下。”
“我……我……”钱员外喉咙里咯咯作响,半晌,猛地扑倒在地,竟不顾体面地抱住阿阮的腿,涕泪横流,“阮姑娘!神医!活菩萨!救救我儿!救救玉娘!我是鬼迷了心窍!是那妖道!是他说……说只需牺牲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就能为我续命二十年……我……我一时糊涂啊!”
他哭得情真意切,悔恨交加,肥胖的身体因恐惧和激动而剧烈颤抖。“玉娘她不知情!她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的罪过!只要您能救他们母子,我钱某愿散尽家财!从此吃斋念佛,弥补罪孽!”
阿阮低头看着这个匍匐在地、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富豪,眼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厌恶。为了己身寿命,竟能狠心牺牲自己的骨肉与妾室,其心性之凉薄,可见一斑。
榻上的玉娘听到这番对话,整个人都僵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钱员外,又低头看看自己那不断蠕动的腹部,眼中的恐惧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绝望,泪水无声滑落。
阿阮挣开钱员外的手,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让外面清冷的夜风吹散室内令人作呕的檀香与腥气。
“钱财于我无用。”她背对着两人,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若要救人,需听我的。”
钱员外如同听到了赦令,连连磕头:“听!一定听!全凭阮姑娘做主!”
阿阮转过身,目光扫过绝望的玉娘和惶恐的钱员外,最后落在那不断蠕动的腹部。
“蛊胎已成,强行取出,母体与胎儿立时毙命。唯有待其足月生产之时,设法剥离蛊虫,或有一线生机。”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但此法凶险万分,施术者亦将承担极大风险。在此期间,你需断绝与那施术邪道的一切联系,一切听从我的安排。若再有二心……”
她未尽之言中的冷意,让钱员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连声道:“不敢!再也不敢了!”
阿阮不再看他,对玉娘道:“夫人,从今日起,我会为你调理身体,固本培元。你需放宽心,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腹中的孩子。”
玉娘抬起泪眼,看着阿阮沉静的面容,那死寂的眼中,终于燃起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阿阮走到桌边,提笔写下几味安神定魄、固护元气的药材,交给一旁侍立的管事。“按方抓药,即刻煎来。”
窗外夜色浓重,这富丽堂皇的别院,此刻却像一个华丽的囚笼,囚禁着贪婪、绝望,以及一丝微弱却顽强的生机。
阿阮知道,接下这个“蛊胎”,意味着她正式踏入了与那些隐藏在人世阴影下的邪术之士对抗的战场。
而这一切,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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