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火之台”的深处,隐藏着守夜人最为机密的档案库。这里并非实体空间,而是一个依托于初火力量构筑的、纯粹由信息与意念构成的“记忆回廊”。无数光怪陆离的信息流如同星河般在其中缓缓旋转,每一道流光都可能承载着一段被岁月尘封的秘辛。
在艾瑟拉长老的引导下,陈一一的意识体进入了这片浩瀚的信息之海。她的万象罗盘在这里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光辉,如同指引方向的灯塔,帮助她在庞杂无序的信息流中定位到与“源初之理”及“吞噬者”相关的片段。
首先涌入她感知的,并非系统的历史记载,而是一些充满强烈情绪色彩和认知偏见的“记忆碎片”。这些碎片大多来自上古时期那些曾短暂持有过“源初之理”碎片,并最终走向毁灭的文明个体。他们的意识在消亡前最后的执念,被某种力量捕捉并封存于此。
她“听”到了一个充满狂热与自信的声音,属于某个被称为“缔造者”的文明:
“……宇宙充满缺陷,规则粗陋不堪!唯有凭借‘起源代码’(他们对源初之理的称呼)重塑一切,建立绝对秩序、永恒完美的‘终极蓝图’,方能抵达至高的和谐!所有不符合蓝图的存在,皆是需要修剪的枝桠,需要净化的杂质!”
紧接着,是另一个冰冷而理性的意识回响,源自一个号称“计算者”的种族:
“……情感是低效的误差,自由意志是混沌的根源。解析‘根源权限’,构建绝对逻辑的宇宙模型,将所有变量纳入计算,让一切按照最优解运行……这才是文明的终极形态。任何无法被计算的‘意外’,都应在萌芽阶段被清除。”
还有充满宗教般虔诚与牺牲精神的低语,来自“归一道”的信徒:
……万物归一,回归太初!‘原初火花’是引导我们回归的唯一坐标!拥抱它,融入它,舍弃个体的虚妄,才能成为永恒的一部分!抗拒者,皆为背离大道的异端,当以圣火净化!”
这些声音,尽管理念各异,甚至彼此冲突,但都透露出一个共同点——他们都认为自己掌握了宇宙的“真理”,并试图利用“源初之理”的力量,将自己的理念强加于整个宇宙。他们将不符合自身认知的存在视为“错误”、“杂质”或“异端”,并毫不犹豫地动用“源初之理”的力量进行“修正”、“清除”与“净化”。
这种极端的、不容置疑的“正确”,这种将自身意志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傲慢,最终都引发了灾难性的后果。他们的“完美秩序”变成了僵化的牢笼,他们的“绝对逻辑”扼杀了一切可能性,他们的“回归太初”演变成了疯狂的自我毁灭。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滥用“源初之理”的力量,不仅未能实现其理想国,反而对宇宙的底层规则造成了难以愈合的创伤,甚至……可能惊动或催化了某些更加可怕的存在。
陈一一感到一阵心悸。这些上古先行者的悲剧,仿佛一面面镜子,映照出掌握强大力量后可能坠入的深渊。协调与平衡,听起来简单,但在面对复杂宇宙和自身膨胀的欲望时,坚守这份初心是何等艰难。
艾瑟拉长老的声音在她意识中响起,带着警示:“看到了吗,持掌者?力量本身并无善恶,但使用力量的心念,将决定其走向。‘源初之理’是维系存在的基石,而非某个个体或文明实现其私欲的工具。这些失败者,他们并非败于力量不足,而是败给了自己的偏执与傲慢。他们将自身置于‘协调者’之位之上,妄图成为‘主宰者’。”
陈一一深深吸了一口气(尽管意识体并无此必要),将这些警示铭记于心。她更加坚定了自己作为“协调者”而非“掌控者”的道路。
随后,信息流开始导向那些更加晦涩、充满恐惧与绝望的碎片——关于“吞噬者”。
与“织网者”回响中那清晰而恐怖的“空白”阴影不同,守夜人保存的关于“吞噬者”的记忆更加支离破碎,充满了不确定性与矛盾。
有的碎片描述它为“无声的潮汐”,所过之处,万物并非湮灭,而是“失去意义”,仿佛从未存在过;
有的则称其为“概念的饥渴”,专门吞噬文明、历史、情感等抽象存在的集合体;
还有的碎片提到,它在不同观察者眼中会呈现不同形态,仿佛没有固定本体,更像是一种“现象”或“规则”的体现;
最令人不安的一段碎片,来自一个早已消亡的、以灵能感知着称的种族,他们惊恐地声称,“吞噬者”并非外来之物,而是宇宙自身为了“重启”或“清理”而诞生的……“免疫机制”,只是这个机制彻底失控了。
这些相互矛盾的信息,让“吞噬者”的形象变得更加模糊而惊悚。它似乎超越了常规的生命形态和物理定律,其存在方式本身就是一种悖论。
“守夜人历代先贤,也未能真正理解‘吞噬者’的本质。”艾瑟拉长老叹息道,“我们只知道,它与‘源初之理’似乎存在着某种对立又统一的关系。有未经证实的推测认为,‘吞噬者’或许是‘源初之理’的另一面,是‘存在’为了平衡自身而衍生出的‘虚无’面,只是不知为何拥有了自主的、充满恶意的意志。”
对立统一……陈一一若有所思。这让她想起了在平衡“奇点”中的感悟。如果“吞噬者”真的与“源初之理”同源,那么对抗它,是否意味着要与宇宙的某一面为敌?还是说,真正的解决之道,并非对抗,而是……重新融合与平衡?
这个想法过于大胆,甚至有些骇人听闻。但她隐隐觉得,这或许才是唯一正确的方向。
就在她沉浸于这些震撼的上古秘辛时,一段来自外界的紧急通讯,通过艾瑟拉长老中转,直接插入了她的意识——
是dJ幽冥!来自“静谧边疆”!
“一一,警报!星域外围检测到高强度、有组织的‘虚影商会’舰队信号!数量庞大,正在强行突破规则迷彩!他们……似乎发现了前哨站的大致方位!防御系统已自动激活,但对方火力凶猛,请求指示!”
陈一一的意识瞬间从上古回响中被拉回残酷的现实!
“虚影商会”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直接对“静谧边疆”发动了攻击?!是巧合,还是……与那“引导者”有关?
她眼中寒光一闪,对艾瑟拉长老快速说道:“长老,我必须立刻返回!”
艾瑟拉长老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去吧,持掌者。守夜人会密切关注‘虚空’动向,并继续追查‘引导者’的线索。记住,无论面对何种敌人,坚守你作为‘协调者’的本心。”
陈一一不再多言,意识体瞬间回归本体。她冲出静修室,直奔“潜渊”号泊位。
引擎轰鸣,战舰如同离弦之箭,再次投入茫茫星海,驶向那片正被战火威胁的、她亲手守护的平衡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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