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元年六月初一(公元196年),长安城万人空巷。渭水南岸新筑的驰道上,玄赤色的旌旗如林蔽日,甲胄的寒光连成一片移动的钢铁之墙。征西中郎将高顺率陇西凯旋之师,踏着整齐划一、撼动大地的步伐,穿过刚刚落成的明光门,进入长安新城。经历了陇西高原风沙与血火淬炼的陷阵营、中垒营、虎贲营、靖武营等战兵精锐,以及张绣的铁骑营、樊稠的屯骑营铁骑,虽甲胄染尘,刃口微卷,然肃杀之气凝若实质,目光坚毅如铁。长安百姓夹道相迎,欢呼“万胜”之声直冲云霄,淹没了初夏的蝉鸣。
大军并未入城扰民,而是径直奔向龙首原东麓。那里,一座崭新的、庄严肃穆的巨大建筑群落已然落成——长安忠烈祠。青石垒砌的高大祠墙,飞檐斗拱的巍峨主殿,在夏日的阳光下散发着沉静而神圣的光辉。殿前广场,九座巨大的青铜香炉青烟袅袅。主殿门楣之上,“忠烈祠”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王康亲率长安文武百官,肃立于祠前高阶之上。他身着玄端礼服,未佩兵刃,神情肃穆。当高顺、张辽等西征将校,引领着军容严整的凯旋之师在广场上列成森严方阵时,整个天地仿佛都安静下来,唯有风吹旌旗的猎猎之声。
礼曹掾孙乾手持祭文,立于主殿阶前,朗声宣告祭祀开始。浑厚的钟声九响,回荡在龙首原上空。王康缓步上前,从典韦手中接过第一束点燃的巨香,面向忠烈祠主殿深深三揖,然后将香插入中央最大的香炉之中。香烟缭绕,直上青冥。
随后,高顺代表西征将士、陈宫代表文臣吏属、长安耆老代表黎民百姓,依次上前敬香。每一柱香插入炉中,都伴随着一声悠长的号角。
孙乾展开手中那卷以金丝织就、墨迹沉凝的祭文,声音洪亮而悲怆,穿透了整个广场,也穿透了时光:
“维建安元年,岁次丙申,六月朔日。骠骑将军、都督并司雍凉诸军事王康,谨以三牲清醴,昭告于皇天后土,并州司隶雍凉诸郡为国捐躯之忠勇将士英灵之前:
“自光和四年陈留乡野,吾等起于微末,持戈矛以卫桑梓!历兖豫剿匪,冀州讨逆,河套血战,定襄平羌,西凉荡寇,陇西犁庭……大小百余战,血染山河!”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般的穿透力:
“陈留聚义,濮阳城下斩黄巾!巨野泽畔火焚贼寨,易水滩头半渡歼敌!朔方新城血沃荒原,五原塞外阵斩赫连!云中雪夜破休屠,西河龙门定乾坤!定襄山道摧敌锋,上郡秋原扫羌尘!陇西金沙滩铁骑破阵,狄道断龙峪强弩诛逆!洮水为之赤,陇山为之倾!”
孙乾的声音转为沉痛,如泣如诉:
“忠魂渺渺,归去来兮!尔等有名者,镌于灵牌,永享血食!无名者,亦聚英魄,共飨馨香!自陈留王家村始,至陇西狄道终,凡因王事而战殁之并州健儿、司隶锐士、雍凉新卒——无论出身汉胡,无论籍贯南北,无论有名无名——尔等之忠勇,山河为证!尔等之功业,日月同辉!”
“今!陇西砥定,西陲廓清!高将军率尔等袍泽,凯旋而归!吾等立此忠烈祠于龙首之阳,俯瞰长安,永镇国魂!使千秋万代,知今日之太平,乃尔等以血肉铸就!”
“魂兮归来,享此烝尝!伏惟尚飨!”
“伏惟尚飨——!”王康率先躬身,对着忠烈祠主殿那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灵牌位深深一揖。身后,高顺、陈宫、程昱、贾诩等文武百官,数万凯旋将士,以及广场外围观的无数长安百姓,齐刷刷躬身下拜。山呼海啸般的声浪汇聚成同一个词,在龙首原上空久久回荡:
“伏惟尚飨——!”
祭祀已毕,肃杀悲壮之气未散。王康并未回府,而是移驾至忠烈祠偏殿。殿内早已肃立着兵曹掾赵俨(字伯然)与户曹掾崔琰(字季珪),两人手中皆捧着厚厚的册簿。
“兵曹,讲。”王康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静。
赵俨肃然展开兵籍总册,声音清晰有力:“禀主公!西征大军班师休整,各营损耗亟待补充。兵曹已会同五军都督府,拟定条陈如下:”
“一、禁军战兵二十八营、骑兵十二营,此役陇西之战,阵亡、重伤难归伍者,计六千七百五十三人。着各营即日从辅兵营中,择优选拔勇锐健卒补入!辅兵营缺额,由各郡县保甲中,择身家清白、体魄强健之良家子募补。限一月内,各营齐装满员!”
“二、镇军整备:原镇军七万(战兵十营五万,骑兵四营二万),初平四年扩编至九万(增战兵三营一万五千,骑兵一营五千)。今岁新置陇西洮西营(成宜统五千)、天水渭源营(杨秋统五千),合新增战兵一万。故现今镇军总计十万之众!”
赵俨的手指划过册簿明细:
“骑兵五营:合二万五千骑。分驻并州雁门、云中,司隶三辅要隘,陇西狄道、天水冀县。”
“战兵十五营:合七万五千众。分驻十七郡边关重镇及新附之地。其中,并州朔方、五原、定襄、西河、上郡各一营;司隶河东、河内、京兆、冯翊、扶风各一营;雍州陇西(洮西营)、天水(渭源营)各一营;武都、陈仓、潼关、武关各一营。”
“三、陇西、天水屯田军及各县县兵,皆已按额编练完毕,分驻郡县,戍守屯垦。各营、各部甲胄器械,军器监正加紧补造换装,秋前可齐备!”
王康微微颔首。十万镇军,辅以二十余万屯田军、县兵,构成了扞卫十七郡辽阔疆土的磐石根基。他目光转向崔琰:“户曹。”
崔琰展开手中那本墨迹犹新的户籍总册,声音沉稳而洪亮:“禀主公!建安元年六月,核验十七郡在册编户齐民,总计五百六十八万口其中(汉民四百六十五万口,归化胡民一百零三万口)。!”这个数字,标志着王康治下人口在战乱频仍的北方实现了逆势增长。
“新增者,主要来自陇西、天水二郡编户。”崔琰详细禀报,“经户曹吏员三月厘定,陇西郡十一县,得汉民八万口,归化羌氐编户四万口,共十二万口!天水郡十三县,得汉民九万口,归化羌氐编户四万口,共十三万口!二郡总计二十五万口,皆已授田立户,编入保甲!”
“另,今岁春,各郡编户齐民依主公恩旨,普免田赋一年,民心大悦,归附日固。新附陇西、天水之民,亦感怀德政,渐安其业。”
“二十五万口……”王康默念这个数字。对于新经血火、地广人稀的陇西天水边郡而言,这已是竭尽所能的成果。恢复元气,尚需时日深耕。
“善。”王康的声音在偏殿内响起,“陇西、天水新附,百废待兴。苏则、杨阜二太守,当以安民劝农为第一要务。兵曹所拟镇军驻防、兵员补充条陈,照准施行。各部休整补充期间,操练不可懈怠。军器监所供新甲强弩,优先配发陇西、天水前线及新编镇军。”
“诺!”赵俨、崔琰肃然领命。
王康步出偏殿,站到忠烈祠高大的祠墙之下。从这里眺望,长安新城那初具规模的恢弘轮廓尽收眼底。笔直的八街九陌延伸向远方,东市西市的基址上车马络绎,引水的渠道在阳光下泛着粼光,首批徙民的屋舍已升起袅袅炊烟。更远处,渭水如带,舟楫往来。一派勃勃生机。
而在他的身后,忠烈祠主殿内,那数万面无声的灵牌,在长明灯火的映照下,散发着幽深而永恒的光泽。从陈留谷场初试锋芒的乡勇少年,到五原塞外阵斩敌酋的百战锐卒,再到陇西高原血染黄沙的无名英魂……他们的名字或许已湮没,但他们的血,已深深渗入脚下这片日益坚实的土地,化作了支撑这座崛起巨城最坚不可摧的基石。
“骠骑将军王”字大旗,在忠烈祠最高的旗杆上迎风招展,猎猎作响。它俯瞰着新长安的生机,也守护着殿内的忠魂。王康负手而立,目光沉静地扫过这片他用铁血与秩序亲手塑造的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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