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宅二楼,书房厚重的窗帘并未完全拉拢,留下了一道狭窄的缝隙。傅宇成习惯于站在这道缝隙后,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察者,俯瞰着大宅内发生的一切。他不常介入具体事务,大部分时间沉默得如同背景,但那双锐利而冰冷的眼睛,却鲜少有细节能逃脱其审视。
窗外的暴雨仍在倾泻,豆大的雨点猛烈敲击着玻璃,发出连续不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便是透过这嘈杂的雨声和模糊的水幕,他看到了副楼与主宅连接处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他那名义上的儿媳,张丽涵,像一只护崽的母兽,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却以一种异常坚定的姿态,指挥着、护卫着那架承载着他儿子的担架车。狂风试图掀翻雨伞,雨水疯狂地扑打着她单薄的身躯,她似乎毫无所觉,所有的心神都系在担架车上,一次次用毛巾挡住缝隙,一次次在风雨中大声指引方向。
傅宇成的目光,越过雨幕,精准地定格在她身上。
他见过太多人,谄媚的,畏惧的,精于算计的,或是像他妻子李妍惠那样,将情感痛苦写在脸上的。但这个被张家当作弃子送来的女孩,却有些不同。
初来时,她眼神里有惶恐,有隐忍,像一只受惊的幼鹿,时刻警惕着周遭的危险。他冷眼旁观,认为她要么很快被这吃人的大宅吞噬,要么学会曲意逢迎,苟且偷安。
然而,她没有。
她像一株看似柔弱的藤蔓,在巨石的重压下,沉默而顽强地寻找着缝隙,扎根,生长。她将护理工作做到极致,那详实的记录连赵医生都暗自点头;她面对污蔑时的冷静与自证,条理清晰,不卑不亢;她甚至……能引得一向沉浸在悲伤中、对旁人疏离的李妍惠,主动与她提及天融的童年往事。
而现在,她又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傅天豪支开园丁的小动作,他心知肚明。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更是考验。他本以为会看到计划夭折的沮丧,或是仓促转移下的狼狈与差错。
但他看到的,是她在逆境中迅速做出的、最有利于天融的决断,是她身先士卒冲入雨中的果敢,是她用自己湿透的脊背为天融构筑防线的……近乎执拗的守护。
那不是表演,不是刻意讨好。那种全神贯注、将自身置之度外的姿态,装不出来。
傅宇成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停顿在半空。杯中上好的龙井早已微凉,他却浑然未觉。他那张常年如同冰封湖面般难起波澜的脸上,没有任何明显的表情变化,依旧严肃,依旧冷硬。
然而,若是此刻有人能近距离直视他的双眼,或许会发现,那惯常的、审视万物时带着的疏离与冰冷,在望向楼下那个湿漉漉的、却异常挺拔的身影时,似乎……极其短暂地……融化了一瞬。
就像坚冰覆盖的湖面,被投入一颗小小的石子,虽未破裂,却漾开了一圈几乎看不见的微波。那眼神里,少了几分惯常的估量与怀疑,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到的……动容。
他看到担架车被安全地推入主宅走廊,看到张丽涵急切地检查天融的状况,看到她那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即因寒冷而微微发抖的样子。
他缓缓收回目光,将手中冰凉的茶杯放回桌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他没有说谎,没有像李妍惠那样可能会有的心疼与感激,更没有对傅天豪的行为做出任何评判。他仅仅是转过身,重新走向书桌后的椅子,步伐依旧沉稳。
但在坐下之前,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窗外那依旧滂沱的雨幕,脑海中定格的是张丽涵在雨中奋力守护的身影。
这个女孩,或许……比他最初预想的,要坚韧得多,也……纯粹得多。
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没有赞许,没有认可,甚至没有一丝表情的松动。
然而,对于身处傅家权力中心、习惯用沉默和观察来权衡一切的傅宇成而言,那瞬间眼神中冰层的细微融化,已然是一种破天荒的、无声的认可。
这认可未曾宣之于口,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沉入水底,悄然改变着水下的生态。它意味着,张丽涵这个名字,以及她所展现出的品质,真正进入了这位傅家实质掌权者之一的视野,不再仅仅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替嫁品”。
窗外的雨,依旧在下。但某些东西,已经在无声无息中,发生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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