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老板老赵站在中间,拿着个扩音器,声音洪亮
“各位老板,老朋友!小店周转,今日清货,件件保老,价优者得!看准了再出手,出门可不退换啊!”
——这是行里老规矩,事先声明,买定离手,打眼自负。
王天河已经挤到一个摊位前,指着个青花小罐:“心哥,这个咋样?画的是缠枝莲,釉水挺亮!”
许心瞥了一眼:“釉光贼亮,贼光扎眼,新的。画工软得跟面条似的,流水线上下来的。”
王天河立马缩回手。
这时,靠里侧的一个柜台围了不少人。
一个穿着考究、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正拿着强光手电,仔细端详着一件五彩龙凤纹碗。
他身旁跟着个头发花白、神态倨傲的老者,手持放大镜,不时低声对中年男人说着什么。
“哟,那不是‘永宝斋’的李老板吗?他也来了。”王天河压低声音,“旁边那老头谁啊?没见过。”
许心看了一眼:“像是从外地来的。那老者手上戴着的扳指是老坑翡翠,是个舍得下本钱的。”
那李老板似乎对那只五彩碗极为满意,不断点头。
旁边的老者——显然是请来的鉴定师——捻着并不存在的胡须,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人听见
“李老板好眼力。此碗胎质坚密,釉彩饱满,龙凤纹饰典型嘉靖官窑风格。尤其这釉上彩,保存如此完好,难得,难得啊!”
周围几个藏家也被吸引,纷纷凑近看,有人点头附和,有人默不作声。
许心远远看了一眼那碗。
五彩艳丽,画工也算精细,但……太过完美了。
嘉靖官窑五彩存世稀少,如此完整鲜艳的,更是凤毛麟角。
他不动声色地挪近几步,借着角度,看到碗底垫着的一块软布——行家看瓷,最后总要看看底。
碗被李老板小心拿起,露出底足。许心眼神一凝。
底足露胎处过于干净白皙,磨损痕迹却显得极其自然均匀,像是被精心计算打磨过。
真正的老瓷底足,磨损应是自然使用留下的,多有深浅不一、方向随机的痕迹。
那鉴定师还在侃侃而谈:“……看这款识,‘大明嘉靖年制’,笔力遒劲,深入胎骨,绝无虚浮之感。开门到代的好东西!”
李老板脸上已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许心微微摇头,极轻地叹了口气。
这碗,是个高仿,做旧手法老道,骗过一般藏家甚至部分专家都有可能,但那股子“刻意”的劲儿,瞒不过真正顶尖的眼力。
他这细微的动作,恰好被旁边一位本地老行家看见。
老行家与许心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都没说话。
这时,拍卖师老赵已经开始叫价:“嘉靖五彩龙凤碗一只,起拍价八万!各位请出价!”
“九万!”李老板率先开口,气势很足。
“九万五!”另一个声音响起。
“十万!”
“十一万!”
李老板毫不犹豫地加价,旁边的鉴定师微微颔首,一副“物有所值”的表情。
价格一路攀升,很快到了二十万。
大部分竞拍者都已退出,只剩下李老板和另外一位电话委托的买家。
王天河看得热血沸腾,用手肘撞许心:“心哥,咱要不要……”
“要什么?”许心斜他一眼,“要交学费你自己上。” 王天河立马闭嘴。
“二十二万!”李老板再次加价,志在必得。
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下,放弃了。
“二十二万一次!二十二万两次!二十二万三次!成交!”老赵落槌,“恭喜李老板!”
李老板满面红光,周围响起几声礼貌性的掌声。
他的鉴定师也捋着不存在的胡须,面露得色,仿佛这漏是他亲手捡到的。
交接的时候,李老板意气风发,声音不免大了些
“好东西啊!这趟京城来得值!王老师,您这眼力,绝了!”
那姓王的鉴定师谦逊一笑:“还是李老板您魄力足。这东西放平时,没三十万拿不下来。”
许心正要转身去看别的,那位李老板好像注意到了他刚才那一闪而过的表情,或许是许心太过年轻,又或许是他那声叹息被听了去。
李老板带着几分炫耀和试探,主动搭话:“这位小兄弟,刚才看你好像……对这碗有点不同看法?”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还没散开的人都看了过来。
那王鉴定师也推了推眼镜,目光带着审视看向许心。
王天河顿时紧张起来,直拽许心衣角。
古玩行最忌讳当众点破真假,这是砸人饭碗、结死仇的做法。
即便看出是假的,也只能私下提醒好友,或者像许心刚才那样,用极隐晦的方式表达。
许心面色不变,微微一笑:“李老板说笑了。嘉靖五彩难得,您能收到是缘分。我只是觉得这龙凤画得格外精神,栩栩如生,让人叹服。”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赞了东西,又隐晦地点出了“格外精神”的疑点——
真正的古物往往带着岁月的沉静,而非鲜活的“精神”。
懂行的人自然能听出弦外之音。
李老板似乎没太听明白,只觉得许心在奉承,更加得意。
但那王鉴定师的脸色却微微变了一下,仔细打量了许心两眼,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和审视。
他显然听懂了许心的潜台词。
“呵呵,小兄弟年纪轻轻,倒是会说话。”王鉴定师干笑两声,拉了拉李老板,“李老板,咱们再去看看别的?”
李老板还想说什么,却被王鉴定师半劝半拉地引开了。
等人走远,王天河才长出一口气:“吓死我了心哥!刚才我真怕你直接说那是假的!”
“我说了吗?”许心挑眉。
“呃……好像没有,但又好像说了。”王天河挠头,“反正那老家伙脸色不太好看了。”
许心看着那两人背影,目光微沉
“是个高手做的仿品,几乎能以假乱真。可惜,做旧的人太想证明它是‘老’的,反而露了痕迹。”
“那你还……”
“看破不说破。”许心打断他,“规矩就是规矩。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觉得,我们很快又会见到这位李老板和他的‘高手’鉴定师了。”
许心淡淡道,“希望到那时,他还能这么高兴。”
王天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许心不再多言,目光转向拍卖会其他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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