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研不开的浓墨,沉沉地覆盖着都市。傅家别墅的书房里,却还亮着一盏孤灯。
傅雨霏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屏幕的冷光映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勾勒出紧抿的唇线和微蹙的眉峰。她已经维持这个姿势近两个小时,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却久久未能落下。屏幕上,是那份关乎集团未来三年战略布局的“晨曦计划”的最终汇报草案,每一个数据,每一个决策点,都重若千钧。
然而,就是这个她倾注了无数心血、本以为万无一失的项目,在推进的关键节点上,却接连遭遇意想不到的阻力。先是核心合作方突然态度暧昧,再是竞品公司仿佛未卜先知,总能精准地卡在她的前面,推出相似度极高的营销策略,蚕食市场份额。几次内部会议下来,原本清晰的方向变得迷雾重重,团队士气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压力,像一张无形却坚韧的蛛网,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越收越紧,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端起手边已经冷掉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却没能驱散脑海中的混沌。胃部传来一阵细微的、熟悉的抽搐感,这是她高度紧张时才会出现的反应。晚餐时,吴妈精心烹制的菜肴,她几乎没动几筷子,只觉得味同嚼蜡,毫无食欲。
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傅雨霏猛地回神,迅速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稳:“请进。”
进来的是叶尘。他端着一个白瓷碗,碗里是温热的牛奶,上面漂浮着几颗饱满的枸杞和一缕若有若无的药香。
“吴妈说你晚上没吃什么,喝点安神茶,早些休息。”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是将碗轻轻放在书桌一角,避开了那些散乱的文件。
傅雨霏心头微微一暖,但随即又被翻涌上来的焦躁压了下去。“谢谢,放这儿吧,我处理完这点就睡。”她勉强笑了笑,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哒哒声。
叶尘没有立刻离开。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他看到她眼底无法掩饰的青黑,那是连续睡眠不佳的印记;她原本润泽的唇瓣此刻有些干涸,甚至起了细微的皮屑;她呼吸的频率比平时稍快,带着一种压抑的急促。最重要的是,她周身萦绕的那种“气”,不再是以往的清明锐利,而是显得滞涩、紊乱,仿佛被一层灰蒙蒙的雾霭笼罩着。
在叶尘所学的中医望诊之中,这分明是“肝气郁结,心火亢盛”之象。忧思过度,损伤脾胃,导致气血生化之源不足;肝失疏泄,气机不畅,则情绪易怒或抑郁;心火扰神,则烦躁失眠,多梦易惊。种种迹象表明,她正承受着巨大的、持续的精神内耗,身体已经亮起了警报。
“事缓则圆。”他轻声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打破了书房里令人窒息的沉寂,“过度耗神,于身无益,于事亦无补。”
傅雨霏敲击桌面的手指顿住了。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在那个位置上,无数人的期望、集团的利益、对手的虎视眈眈,都逼得她不能停下,甚至不能稍微放缓脚步。
“我知道。”她叹了口气,这声叹息里充满了疲惫,“只是这个项目……有些棘手。”她不想多说,商场上的波谲云诡,她习惯了自己扛,也不认为叶尘能理解这其中复杂的关节。
叶尘不再多言。他知道她心防甚重,此刻并非深谈的时机。他只是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碗冒着丝丝热气的安神茶,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轻轻带上了门。
书房重新归于寂静,只有电脑主机运行的微弱嗡鸣。傅雨霏看着那碗牛奶,最终还是伸手端了过来。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甜味和一丝草药的清苦,确实让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点点。但她放下碗,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助理刚刚发来的、关于竞品公司又一项新动态的消息时,那刚缓和些许的眉头再次紧紧锁住。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勾勒出冰冷而陌生的轮廓。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感悄然袭来。以往遇到难关,她总能凭借精准的判断和铁腕的手段劈开一条路,但这一次,对手仿佛隐藏在暗处,招式诡异,让她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接下来的几天,这种状态持续着,甚至愈演愈烈。
傅雨霏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即使到家,也多半一头扎进书房。电话铃声变得频繁而急促,往往在深夜响起,她接听时虽然极力压低声音,但语气中的焦灼和偶尔拔高的音调,还是穿透了墙壁,隐隐传到客厅。
叶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似在翻阅一本厚重的古籍,实则耳廓微动,将那些破碎的、压抑着怒火的对话片段听得清清楚楚。
“……我要的是确切数据,不是可能、大概!”
“……查!内部一定有问题!”
“……如果下次会议还是这样,整个团队都要问责!”
每一次通话结束,他都能听到书房里传来一声极力克制的、悠长而沉重的呼吸,或者是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带着挫败感的叹息。
餐桌上的气氛也变得沉闷。傅雨霏常常是匆匆扒拉几口饭,便放下筷子,称自己吃饱了。吴妈心疼地念叨她瘦了,她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应一声,眼神却早已飘远,显然心思还萦绕在那些未解的难题上。
叶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没有试图去探听商业机密,也没有不合时宜地追问“你怎么了”。他只是更加沉默地,用自己的方式,履行着那份“合作协议”之外,悄然滋生的关怀。
他开始留意她下意识揉按太阳穴的动作,那是头痛发作的征兆。他注意到她书房的灯,常常亮到后半夜。
于是,他调整了日常饮食的药膳配方,在汤品里加入了合欢花、玫瑰花等疏肝解郁的药材,饭菜口味做得更加清淡易消化。每晚,在她进入书房后不久,他会在她书房门外的走廊角落,点燃一小截特制的安神香。那香气极淡,若有若无,是柏子、远志、夜交藤等药材合制而成,有宁心安神之效,不会干扰她工作,却能丝丝缕缕地浸润空气,试图抚平她那过度亢奋的神经。
有一次,傅雨霏凌晨一点多才从书房出来,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叶尘正好在客厅喝水,见她几乎要绊到地毯边缘,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扶住了她的手臂。
“小心。”
傅雨霏抬起头,撞进他沉静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探究,没有怜悯,只有一种令人心安的温度。她难得地没有立刻挣脱。
叶尘顺势引她在沙发坐下,手指自然而轻柔地按上她的太阳穴。他的指尖带着一种奇异的温热和力道,不轻不重地按压、揉捻着。傅雨霏本能地想避开,但那恰到好处的舒适感,让她僵直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积攒了数日的头痛和疲惫,似乎真的在那沉稳的指压下,一点点消散。
她没有问他是怎么会这些的,他也没有解释。空气中只有安神香残存的淡雅气息,和他均匀的呼吸声。
那一刻,傅雨霏忽然觉得,这座空旷冰冷的大宅,因为身边这个沉默男人的存在,似乎多了那么一丝……可以依靠的实感。
然而,这种感觉转瞬即逝。第二天清晨,当新的工作电话响起,她又变回了那个雷厉风行、无坚不摧的傅总,将昨夜片刻的软弱深深掩藏。
只是,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她的目光,会不自觉地追寻着那个在庭院里安静打理草药,或是坐在窗边凝神看书的身影。那身影仿佛自带一种稳定场,在她被无形压力挤压得几乎变形时,提醒着她,这世间还有一种截然不同的、从容不迫的活法。
无形的压力仍在持续,但另一股无声的支撑,也在悄然流淌。只是身处风暴中心的傅雨霏,尚且未能完全明晰,这份支撑,对她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当叶尘在身边时,那令人窒息的压力,似乎会减轻那么一点点。而这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在此刻,却显得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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