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十七,或者说,沈沐。是在一种极度的温暖与不适的紧绷感中醒来的。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的帐顶,绣着腾云的五爪金龙——这绝非暗卫营那灰扑扑的宿舍。
他猛地坐起,腹部的伤口传来一阵钝痛,让他闷哼一声。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任务,埋伏,中毒,然后……遇见了主子,被带回了……寝宫?
他此刻正躺在龙榻之上,身下的锦褥柔软得不可思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而非他所熟悉的铁锈与尘土的气味。
身旁空无一人,但枕褥的凹陷显示另一侧曾有人躺卧。
十七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是慌乱地掀被下床。
他发现自己的伤口已被重新仔细包扎过,那身夜行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干净柔软的黑色里衣,尺寸合身,料子比他平日穿的好上太多。
这逾矩了。这太逾矩了!暗卫怎能睡在龙榻?怎能劳烦皇帝亲自包扎?
他脑中一片混乱,强烈的规矩训诫与昨夜那模糊却不容抗拒的温柔命令交织碰撞,让他无所适从。
必须立刻离开。
他忍着不适,迅速整理好衣着,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如常。
正当他准备悄无声息地潜出寝宫时,外间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他还未醒?”是皇帝萧执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回陛下,里面尚无动静。”内侍恭敬地回答。
十七瞬间僵在原地,进退维谷。
帘幔被掀开,萧执走了进来。
他已穿戴整齐,玄色常服上绣着暗金纹路,更显身姿挺拔,帝王威仪浑然天成。
他的目光落在十七身上,锐利的眼眸微微缓和。
“醒了?感觉如何?”萧执走近,很自然地伸手欲探他的额头。
十七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单膝跪地,垂首恭敬道:“属下失仪!竟酣睡至此刻,请主子责罚!谢主子昨夜救命之恩,属下伤势已无大碍,即刻便可归队履职。”
一连串的话语,标准、刻板,带着暗卫应有的疏离与恭顺,试图将昨夜那不同寻常的亲近划回冰冷的界限之内。
萧执的手顿在半空,看着眼前这颗毛茸茸的黑脑袋,青年紧绷的脊背线条透着一股倔强的拒绝。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被更深沉的情绪取代。
“起来。”萧执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的毒虽解,但失血过多,需静养两日。朕准你假。”
“主子,暗卫规条,轻伤不下……”
“规矩是朕定的。”萧执打断他,语气微沉,“还是说,朕的命令,你也不听了?”
十七心头一凛:“属下不敢!”
“那就好好休息。”萧执俯身,不容拒绝地握住他的手臂,将他扶起。
那力道沉稳,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十七肌肤一阵战栗。他不敢挣脱,只能僵硬地站着。
“朕要去批折子了。”萧执看着他低垂的眼睫,淡淡道,“你就在此用膳歇息,稍后太医会来请脉。没有朕的允许,不得离开。”
十七倏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主子,这于礼不合!属下怎能……”
“于礼不合?”萧执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靠近一步,压低声音,“那昨夜朕留你在此,岂不是更不合礼数?既已不合,便不合到底吧。”
他的气息拂过十七的耳廓,带着不容置疑的独占意味。
十七彻底愣住,心脏狂跳,几乎不敢深想这话语背后的含义。
萧执不再多言,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留下十七一人站在空旷的帝王寝宫中,手足无措,心乱如麻。
早膳很快被悄无声息地送来,精致异常,绝非暗卫伙食可比。
太医也来了,战战兢兢却又无比仔细地为他诊脉换药,言语间极为恭敬,仿佛他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十七如坐针毡。每一次宫人恭敬的态度,每一份超规格的待遇,都在提醒他昨夜至今发生的一切是何等异常。
帝王的举动打破了所有常规,将他置于一个极其危险且尴尬的境地。
他看不透皇帝真正的意图,是念及旧功的一时恩宠,还是……别的什么?
他不敢想,也不能想。
午后,萧执归来,挥手屏退左右。
他见十七依旧僵硬地站在窗边,仿佛随时准备逃离,桌上的膳食几乎未动。
“不合胃口?”萧执皱眉。
“回主子,属下不饿。”十七低声回答。
萧执走到他面前,凝视着他略显苍白的脸:“沈沐,你在怕什么?”
十七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颤。
这个名字从他人口中唤出,尤其是从帝王口中,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和亲密感。
“属下……不敢。”他垂下眼帘。
“是不敢,还是没有?”萧执抬手,指尖轻轻拂过他右腰旧伤的位置。
即使隔着衣物,那触碰也让十七猛地绷紧了身体,呼吸一滞。
“朕记得这里,”萧执的声音低沉而缓慢,“那一箭若再偏半分,便是脏腑。你当时那么小,为何毫不犹豫地挡在朕身前?”
十七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迫自己回答:“保护主子,是暗卫的天职。”
“只是天职?”萧执的指尖未移开,目光如炬,仿佛要看进他灵魂深处。
十七沉默了片刻,终是低声道:“是。”
萧执看了他良久,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些许复杂难辨的情绪。他收回手,转身走向书案。
“过来,磨墨。”
十七怔了一下,依言走过去,拿起墨锭,熟练地磨了起来。
这是暗卫训练中偶尔会涉及的技能,为了在某些场合更好地伪装潜伏。
萧执拿起奏折,似乎真的开始专心批阅。寝宫内一时只剩下纸张翻动和墨锭研磨的细微声响。
然而十七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偶尔会从奏折上抬起,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探究,还有一种他无法解读的炽热。
这沉默的共处,比直接的质问更让他心慌意乱。
他专注地磨墨,眼观鼻,鼻观心,试图将自己重新缩回那个没有名字、没有表情、只有代号和任务的暗卫壳子里去。
但他感觉,似乎有什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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