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沉默的研磨声中流逝,直到内侍轻声禀报有重臣求见,萧执才放下朱笔。
“宣。”他淡淡道,目光却仍落在十七身上,“你去屏风后休息,没有朕的吩咐,不必出来。”
十七如蒙大赦,迅速隐入那巨大的紫檀木屏风之后。
这里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小空间,能隐约听到外间的谈话声,却又与帝王保持着一段“合礼”的距离。
他靠在冰凉的屏风上,缓缓吁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来的是一位武将,禀报的是边境军务。声音洪亮,言辞直率。
十七听着,下意识地分析着其中的信息,这是多年训练的本能。
萧执的处理果决而清晰,几句问询便切中要害,命令下达得不容置疑。
那是一种掌控全局的、属于帝王的绝对威严,与昨夜那个为他亲自包扎伤口、语气甚至算得上温柔的皇帝判若两人。
十七的心绪复杂难言。
他熟悉的、效忠的,正是屏风外这位乾纲独断的君主。而屏风内所经历的一切,却像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交谈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武将告退后,寝宫内重归寂静。
十七听见脚步声走向屏风,立刻站直了身体。
萧执绕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太医说这个对你的伤口愈合有奇效,每日涂抹两次。”他将瓷瓶递过来。
“谢主子。”十七双手接过,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萧执的,那温热的感觉让他立刻缩回手,瓷瓶险些滑落。
萧执的手快如闪电地托住了他的手腕,稳住了瓷瓶。
那只手并没有立刻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些。
掌心干燥而温暖,带着习武之人的薄茧,牢牢圈住他的腕骨。
“就这么怕朕?”萧执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探究,甚至是一丝不悦。
十七试图挣脱,但那力道不容反抗。他垂下眼:“主子天威之下,属下自然敬畏。”
“敬畏?”萧执轻笑一声,另一只手却抬起了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沈沐,看着朕的眼睛说。你此刻心里,只有敬畏?”
那双凤眸深邃如寒潭,里面翻涌的情绪是十七从未见过,也无法解读的。
太近了,呼吸可闻,帝王身上清冽的龙涎香几乎将他包裹。
他能看到对方眼中自己有些苍白的倒影,以及那倒影深处的慌乱。
“主子……”他声音干涩,大脑一片空白,所有训练有素的冷静和自制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萧执的目光从他的眼睛缓缓滑下,掠过挺直的鼻梁,最终落在那微微抿紧、缺乏血色的唇上。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十七下颌光滑的皮肤。
寝宫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变得粘稠而炙热。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内侍惊慌的压低声音:“王爷,王爷您不能进去!陛下正在歇息……”
“歇息?这刚过申时,皇兄几时这个时辰歇息过了?闪开!我有急事!”一个年轻而张扬的声音毫不客气地传来。
萧执眉头骤然蹙起,眼中闪过一丝被打扰的戾气。
但他终于松开了钳制着十七的手。
十七立刻后退两步,几乎是踉跄地重新躲回屏风的阴影里,心脏狂跳得如同擂鼓,被触碰过的下巴和手腕皮肤一片滚烫。
几乎是同时,一个锦衣华服、眉眼与萧执有三分相似,却更多了几分桀骜不驯的青年闯了进来,正是当今圣上的胞弟,端王萧锐。
“皇兄!你可得给我做主!”萧锐一脸忿忿,也没注意殿内气氛异常,径直嚷道,“兵部那群老东西,卡着我府上护卫的兵器置换公文就是不下!分明是看不起我!”
萧执已然恢复了平日冷峻的模样,坐回案后,语气平淡:“朕让你禁足半月思过,你倒还有心思惦记兵器置换?昨日在街上纵马惊扰百姓的账,朕还没跟你算。”
萧锐顿时气短了半分,但仍强辩道:“那……那是个意外!而且我也赔了银子了……皇兄,重点是兵部他们……”
他的话音突然顿住,目光狐疑地扫过龙榻——榻上明显有人躺过的痕迹,而且不止一个枕头被使用了。
他又抽了抽鼻子,空气中除了龙涎香,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不属于皇兄的干净气息,混合着药膏的清苦味。
萧锐的视线猛地射向那面巨大的屏风,眼神变得探究起来。
萧执面色一沉:“你看什么?”
“皇兄,”萧锐忽然凑近,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促狭暧昧的笑,“你这寝宫里……是不是藏了什么人啊?难怪这个时辰‘歇息’呢。是哪位美人儿?让臣弟见识见识?”
屏风后的十七呼吸一窒,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萧执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萧锐,朕看你是禁足得太舒服了。”
“啧,皇兄,别那么小气嘛。”萧锐仗着是胞弟,胆子颇大,竟嬉皮笑脸地就想往屏风后探头,“我就看一眼,保证不出去乱说……哎哟!”
他话音未落,只觉得膝弯处被什么东西极快地弹了一下,整条腿一麻,不受控制地“噗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
萧执收回看似随意放在案下的手,冷冷道:“跪安吧。禁足延长一月,若再让朕知道你打听不该打听的,”他顿了顿,语气冰寒,“朕就把你送去北疆军营,好好历练历练。”
萧锐这下彻底老实了,北疆苦寒,他可是万万不想去的。
他龇牙咧嘴地揉着膝盖爬起来,心里嘀咕皇兄身手真是越来越吓人了,嘴上再不敢多言,灰溜溜地行礼退下了。
寝宫内重归寂静。
萧执坐在案后,并未立刻言语。
屏风后的十七,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印痕。方才那一刻,他几乎以为瑞王会闯进来。
“出来吧。”萧执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十七深吸一口气,从屏风后走出,单膝跪在一旁。
“都听到了?”萧执问。
“属下不敢妄听。”十七低声道。
萧执看着他依旧低垂的头颅和恭敬的姿态,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那种无论如何都想将他拉近,他却总是退避恪守距离的感觉,让他不悦。
“抬起头。”
十七依言抬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重新沉淀下来,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只是那冷静之下,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
萧执凝视着他,忽然道:“瑞王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十七微微一怔,随即道:“属下明白。王爷只是玩笑之言。”
“玩笑?”萧执站起身,一步步走近他,“若朕说,不是玩笑呢?”
十七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萧执停在他面前,距离近得能看清他长睫的颤动:“若朕真的想‘藏’一个人呢?”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十七耳边。所有的冷静和自持在这一刻摇摇欲坠。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帝王,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是他无法承受也无法回应的炽热与认真。
萧执却突然笑了一下,将十七扶起,说道:“放心,朕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别这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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