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权人会议的日子终于到了。
在深瞳技术人员的协助下,陈飞在医疗中心一间配备了加密视频设备的特殊房间内,接入了线上会议。
屏幕分割成十几个小窗。
窗口里是各家银行信贷部的负责人、大型供应商的法务代表、破产管理人的律师,还有几个小供应商老板憔悴而愤怒的脸。
陈飞坐在深瞳提供的简洁办公桌后,穿着深瞳为他准备的、略显宽大的深色西装,努力挺直脊背,面对着摄像头。
即使隔着屏幕,他也能感受到那些目光汇聚而来的压力——审视、怀疑、毫不掩饰的愤怒,甚至还有一丝看热闹的冷漠。
破产管理人的律师首先发言,语速飞快地复述了“闪电充”的破产过程、资产清算情况(所剩无几)以及陈飞个人所承担的连带债务明细。
每一个数字被念出,都像一记重锤敲在陈飞心上。
接着是债权人代表的轮番发言。
银行代表语气冰冷而公式化:“陈先生,我方贷款本息合计8000万元,有您个人签字的无限连带责任担保函为证。鉴于贵公司已无任何有效资产可供执行,我方要求您个人承担全部还款责任,并保留采取一切法律手段追索的权利。请问您是否有可行的还款计划?”
大型供应商的法务咄咄逼人:“我方被拖欠货款2000万元,已严重影响公司运营!陈先生,您作为实际控制人和担保人,必须拿出切实的解决方案!分期?您打算分几百年还清?个人破产?那是您逃避责任的手段!”
一个小供应商老板直接对着镜头红了眼眶,声音哽咽:“陈总!当初是你们业务员拍着胸脯保证回款快,我们小厂子才敢赊账供货!现在厂子快被拖垮了!几十号工人等着发工资吃饭!你们那些ppt上的宏伟蓝图呢?我们的血汗钱呢?!”
这声泪俱下的控诉,比任何冰冷的法律条文都更具杀伤力。
陈飞感觉手心全是冷汗,喉咙发干。
在深瞳法律顾问(通过耳麦低语提示)的帮助下,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我…对于‘闪电充’的经营失败给各位造成的损失,深感…痛心和歉意。我…个人愿意承担…应尽的法律责任。目前…我暂无能力一次性清偿债务。我申请…走个人破产程序,或者…与各位债权人协商…制定一个长期的、可行的分期还款计划。”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我现在…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虽然薪酬有限,但我愿意将大部分收入用于偿债。”
“工作?什么工作?在哪里?” 立刻有债权人追问,“我们需要核实你的收入来源和稳定性!”
“工作性质涉及保密协议,不便透露具体信息。但收入是合法稳定的,可以通过相关渠道进行有限度的核实。”
深瞳的法律顾问通过陈飞的口回应,并提供了深瞳某个对外联络部门的加密联系方式作为“收入证明”核查通道。
这个“保密工作”的说辞引起了更多的质疑和不满。
屏幕上的面孔充满了不信任。
“保密?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耍花样?”
“稳定?能稳定多久?拿什么保证?”
“分期?那点工资,利息都不够!”
会议在一片混乱、争吵和指责中持续了近两个小时。
陈飞像一个被架在火上烤的犯人,承受着来自各方的怒火和质疑。
他机械地回答着问题,重复着“愿意承担责任”、“申请破产或分期”的立场,内心却一片冰凉。
他看到了资本的冷酷无情,也看到了被裹挟其中的普通人的绝望。
他既是加害者(在债权人眼中),也是受害者(被资本和风口裹挟)。这种身份的撕裂感让他痛苦不堪。
最终,在破产管理人的强行控场下,会议达成了初步意向:同意陈飞启动个人破产申请程序,同时要求深瞳方面尽快提供其收入及稳定性证明文件,作为法院审核其破产申请和后续可能的还款计划的重要依据。
几个情绪激动的小供应商代表愤然离席,表示会继续采取其他手段追讨。
屏幕熄灭的那一刻,陈飞瘫坐在椅子上,西装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屈辱。这场视频会议,无异于一场公开的精神鞭刑。
个人破产,意味着他将被打上“老赖”的标签,未来数年的生活将举步维艰。
但这似乎是深瞳为他指出的、唯一一条能让他保留基本生活空间(在深瞳内部工作)的出路。
“过程艰难,但结果在预期之内。”
档案员不知何时走了进来,递给他一杯温水,“个人破产是法律赋予公民在极端困境下的合法救济途径,不必有太大道德负担。深瞳会协助你完成后续的法律程序。记住,活下去,才有未来。”
陈飞接过水,没有喝。他看着档案员:“那个记者…后来怎么样了?”
档案员顿了一下:“我们进行了必要的沟通,她理解了情况的复杂性,承诺不会再打扰你。但她提到,她联系你,是因为收到了一份匿名的‘爆料邮件’,里面提到了你可能的藏身地点,以及…一些关于‘闪电充’背后涉及‘非正常商业风险’的模糊暗示。”
匿名爆料?陈飞的心猛地一沉。
是张振坤在敲打他?还是…林振声的残党?亦或是深瞳内部有人泄密?
平静水面下的阴影,似乎比他想象的更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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