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百叶窗被阳光晒得发烫,许半夏指尖敲着刚打印好的营业执照,“半夏钢铁国际贸易有限公司”几个烫金大字在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她抬头看向站在桌前的女孩,对方染着栗色卷发,耳朵上挂着晃悠悠的银色耳坠,牛仔裤膝盖处破了两个大洞,正有些局促地绞着手指。
“从今天起,你就是公司财务部的正式员工了。”
许半夏把一份劳动合同推过去,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童骁骑把你交给我,我就得对你负责。先从基础的账目核对学起,下午让老陈带你熟悉流程。”
小野猫在童骁骑车队里搞改制,让车队的人受不了,他们告到童骁骑那里。童骁骑从医院出来,听了兄弟们这么说,哥们义气的毛病发作了,就把小野猫赶出来。
但童骁骑又不可能真的对小野猫一赶了之,还是求到了许半夏面前。所以许半夏就又拉她回到了自己身边。
野猫——高辛夷捏着笔的手顿了顿,小声嘟囔:“这哪需要学,不要瞧不起人。童骁骑的车队其实一直是我在管,没多久他就要回来求我。”
许半夏挑了挑眉,没跟她计较。
“行吧,签完字跟我出去一趟。”
半小时后,两人站在了市中心最高档的商场里。
许半夏径直把野猫领进一家剪裁利落的西装店,店员刚迎上来,就被她一连串的要求堵了回去:“要三套通勤装,深色系,不要蕾丝花边,不要破洞,袖子长度到手腕,裤子要直筒的。”
野猫看着镜子里那件灰扑扑的西装外套,脸皱成了一团:“这也太老气了,跟我妈穿的似的。”
“你现在是半夏钢铁的财务,不是街上游荡的小太妹。”
许半夏靠在试衣间的门框上,语气平淡却带着分量。
“穿成这样去见客户,人家会觉得我们公司连账都算不明白。想让童骁骑觉得你靠谱,就先把自己收拾得像回事。”
提到童骁骑,野猫的气焰瞬间降了下去。
她不情不愿地换上衬衫和西装裤,镜子里的女孩收起了张扬的棱角,露出了藏在叛逆外表下的清秀眉眼,倒真有了几分职场新人的样子。
许半夏满意地点点头,又指着她耳朵上的耳坠:“这个摘了,上班不准戴这些叮叮当当的东西。”
一路从商场出来,野猫拎着好几个购物袋,脸上还带着点不忿。
走到街角的咖啡店坐下,许半夏点了两杯拿铁,突然开口问:“你到底喜欢童骁骑什么?他除了会打架会开车,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野猫搅着咖啡勺的手停了,脸颊慢慢泛红,眼神却亮了起来。
她低头看着杯里的奶泡,声音轻得像叹息:“上次你们去收废钢,不是遇到收保护费的地痞了吗?对方拿着钢管冲过来的时候,童骁骑想都没想就把你护在身后,自己胳膊被打青了一大块,还笑着说没事。”
“还有一次公司搬新仓库,大夏天三十多度,他扛着几百斤的钢材跑上跑下,汗流得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我问他累不累,他说‘老大交代的事,再累也得干完’。”
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许半夏。
“我就是那时候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真傻啊,为了你这么拼命。你明明有老公的,他还那样对你,这样的男人真少见。可转念又想,要是有个男人能这么对我,什么都听我的,为我拼命,那我这辈子好像就值了。”
许半夏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紧了紧,杯壁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说起心上人就满眼发光的女孩,突然想起当年童骁骑当年在医院交不起钱时,自己替他交了钱。那时他也是这样傻乎乎地跟在她身后,说“老大指哪我打哪”。
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伸手揉了揉野猫的头发,把她刚烫好的卷发揉得乱糟糟的:“他是傻,但他认死理。你既然选择了他,就得学着跟上他的脚步。以后在公司好好干,别让他觉得你还需要他处处操心。”
野猫被她揉得一愣,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眶有点发热。
她知道,童骁骑能力有限,当他意识到自己不足时,还是得要把自己给请回去。
她和童骁骑之间,有的闹呢。
哪能这么简单就玩完了。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身上,新买的衬衫领口泛着柔和的光泽,像是给这段刚刚开始的新生活,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会议室里的空气还残留着打印机油墨的味道,许半夏看着赵垒在合同末尾签下利落的名字,指尖在光滑的纸页上轻轻一顿。
五万吨钢,这单生意足够让“半夏钢铁”在国际贸易圈站稳脚跟,她甚至能想象到仓库里即将堆积如山的钢材,那是比任何金银都踏实的底气。
“合作愉快。”
赵垒推过来一份签好的副本,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笑意。
“许总的魄力,我很佩服。”
许半夏收起合同,从包里拿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支票,轻轻放在桌面上推过去。
一百万的数字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她笑得坦荡:“赵总费心了,这是规矩。”
赵垒却没去碰那张支票,反而将它推了回来。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一种不容错辩的认真:“许半夏,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个。”
许半夏的笑容淡了些:“赵总,商场上的规矩不能破。”
“那我们就别只谈商场。”
赵垒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探究和一丝毫不掩饰的欣赏。
“我承认,一开始是看中你的生意能力,但现在,我对你这个人更感兴趣。你太特别了,像块淬过火的钢,倔强又亮眼。”
他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温和:“这一百万我不要,换个方式‘感谢’如何?赏脸吃个晚饭,就当是我正式追求你的第一步。”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许半夏的眉峰瞬间蹙起。
她收起支票,语气骤然冷了下来:“赵总,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赵垒似乎有些意外:“你有男朋友?”
“我有老公。”
许半夏纠正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那枚并不起眼的素圈戒指。
提到那个名字时,她的语气复杂了些,带着无奈,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他是不怎么样,花心,以前还出过两次轨,我们吵过闹过,差点散了。”
她抬眼看向赵垒,眼神清明而坚定:“但他心里一直有我,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他从来没真的离开过。我许半夏或许不算什么好人,但做事有底线,背叛婚姻的事,我做不出来。”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赵垒看着她眼底不容动摇的认真,终于收起了刚才的试探。
他推了推眼镜,重新恢复了商人的从容:“是我唐突了。”
“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
许半夏站起身,将合同放进包里。
“合作继续,但吃饭就算了。赵总要是真有诚意,以后多介绍几单生意,比什么都实在。”
赵垒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那背影依旧挺拔利落,带着一股闯劲十足的韧劲。
他拿起桌上的支票,指尖轻轻弹了弹,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又带着点欣赏的笑。
这个许半夏,果然和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
而走出写字楼的许半夏,抬头看了眼正午的太阳,抬手揉了揉眉心。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童骁骑发来的消息:“老大,晚饭回不回吃?野猫做了红烧肉。”
她指尖敲了个“回”字,心里那点因刚才的插曲而起的波澜,渐渐被这简单的问候抚平。
日子或许不算完美,身边的人或许满身棱角,但这就是她的生活,是她选择的、要牢牢抓在手里的日子。
春风终于吹进了钢铁行业的寒冬,仓库外的卡车排起了长队,报价单上的数字一天天看涨。
许半夏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忙得热火朝天的景象,端起保温杯抿了口热茶,喉咙里那股积了大半年的寒气终于散了些。
可还没等她把这口气彻底舒匀,伍建设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语气急得像是着了火。
“半夏,你赶紧来冯遇厂里一趟!对了,叫上你们家那一口子,你们一起来,给他打个样,哎呀,他媳妇闹着要离婚,把家里的锅都砸了!”
等许半夏赶到冯遇的材料加工厂,就见院子里一片狼藉,冯遇的妻子坐在台阶上哭,头发乱蓬蓬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
冯遇站在一旁,眉头拧成了疙瘩,脸上是又烦躁又难堪的神色,嘴里反复念叨:“你闹够了没有?非要让全行业都知道我冯遇家里鸡飞狗跳是不是?”
“我闹?冯遇你还有脸说我闹?”
女人猛地站起来,声音嘶哑。
“你在外头养狐狸精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丢人?当初你生意不好,是谁陪着你啃咸菜?现在行情好了,你就嫌我老了,要跟那个小妖精双宿双飞了?”
伍建设在一旁急得转圈,服老大哥脾气上来,最风得这个了。见我和许半夏来了,赶紧拉着她往女人身边凑:“弟妹你看,半夏和她爱人感情多好,让她劝劝你。日子刚过顺了,别动不动就提离婚啊。”
许半夏刚要开口,女人却突然红着眼瞪向她:“你别叫她劝我!当初我还以为那个狐狸精是她呢!整天跟冯遇混在一起,不是她是谁?”
许半夏的脸色沉了沉,却还是耐着性子说:“嫂子,我和冯遇是生意伙伴。您心里的委屈我知道,但离婚不是小事……”
“我知道不是小事!”
女人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种彻底的疲惫。
“我早就知道他在外头的事了,过去困难的时候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就是想着一家人总得共渡难关。现在好了,行业回暖了,他那个小三在他最难的时候没走,他就觉得是真爱了,我这黄脸婆也该让位了。”
她抹了把眼泪,眼神却异常坚定。
“许半夏,你也是一个女人,你应该理解我,你说都到这一步了,我还能和他过得下去吗?趁着现在还没成仇人,我不耗了,家产该分分,婚必须离。”
许半夏看向冯遇,他却别过头,闷声说:“她非要离,我有什么办法?她那样闹,我在厂里都抬不起头。”
一个铁了心要走,一个觉得颜面尽失不愿挽留,任谁劝都无济于事。
许半夏和伍建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只有我,在一旁目光闪烁,在思量着什么。
这事还没过去两天,裘毕正那边又炸开了锅。
郭启东被警察带走的消息传遍了圈子,据说裘毕正拿着一沓厚厚的证据,亲手把这个跟了自己多年的副手送进了局子。
“这些年他在账上动的手脚,够判他好几年了!”
裘必正在电话里痛心疾首的对伍建设诉苦。
“我当他是兄弟,他却把我当傻子耍!要不是这次查去年的亏损账,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伍建设听了这事,心情很不好。
傍晚,他约许半夏在茶馆见面,刚坐下就重重叹了口气。
窗外华灯初上,曾经萧条的街道如今车水马龙,处处透着回暖的生机,可他们的心情却格外沉重。
“行情总算好了,日子该好过了吧?”
伍建设端起茶杯,眉头紧锁。
“可你看看现在,冯遇家散了。我们这拨人熬过来了,怎么反倒没个过得安生的?”
许半夏搅动着杯里的茶叶,沉默了片刻。
行业的寒冬能冻住钢材的流动,却冻不住人心的裂痕。
春天能让生意回暖,却暖不了早已凉透的感情和信任。
她抬头看向伍建设,轻声说:“日子是好过了,但人心经不住折腾。能熬过冬的不止是生意,还有人心,可有些人的人心,早就被自己作没了。”
伍建设脸色不太好看:“你说的对。郭启东那事,你听说了吧?裘毕正这下手够狠的,说送进去就送进去了。”
许半夏合上文件,抬头时脸上已经挂好了惯常的从容:“听说了,老裘也是被气狠了。郭启东这些年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换谁都忍不了。”
“可毕竟是一起打拼过的兄弟。”
伍建设叹了口气,在她对面坐下。
“前些时候,行业最难的时候,裘毕正连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那时候怎么不动他?现在行情好了,反倒急着清门户了?”
许半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汽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难的时候,顾不上。那时候要是把郭启东揪出来,公司怕是直接就散了。老裘心里有数,知道什么时候能忍,什么时候不能忍。”
伍建设没再追问,只是絮絮叨叨地感慨着人心叵测。
许半夏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沿上轻轻敲击,节奏和她记忆里某个夜晚的敲门声重合。
那是大家相约出国之前,裘毕正感觉自己的账上有些不对,就揣着一叠皱巴巴的账单找到她,他相信不了别人,但对许半夏的能力还是十分认可的。
他把账单往桌上一推,声音里带着压抑了许久的火气:“半夏,帮我查查他。前两年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想着大家共渡难关,可现在他还敢伸手,真当我是傻子?”
许半夏当时看着那些模糊不清的账目,就明白了裘毕正的意思。
最难的时候,郭启东的贪污是隐疾,动了可能致命。
可当春天来临时,这隐疾就成了必须剜掉的毒瘤,否则只会越长越大,最终拖垮整个公司。
“查可以,但最后怎么做,你自己拿主意。”
她当时是这么对裘毕正说的。
“材料我给你,但怎么做,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一旦开始,就不好回头了。”
裘毕正当时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眼里是破釜沉舟的决绝:“我忍够了。他喝我的血喝了这么久,该吐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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