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辰艰难地迈出脚步,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牵动着体内的伤势。灵能枯竭的虚弱感让他头晕目眩,世界在眼前微微晃动。
山岩顶端,那个逆光而立的身影轮廓分明。阳光太过刺眼,他看不清少女的具体表情,只能感受到一种抽离于世的绝对冷静和漠然。
那种感觉,不属于这个喧嚣血腥的战场,不属于任何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少女。
它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无情,精准,俯瞰着这片土地上的一切挣扎。
空气里,A级异种裂地熊的血腥味和被能量焚烧后的焦糊气息混杂在一起,呛得人喉咙发干,如同吞咽着沙砾。
“积分,我六你四。”
苏璇的声音再次响起,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讨论今天午餐吃什么,而不是决定一个A级天才的命运。
“同意吗?”
这平淡的语气,与周遭尸骸遍地的肃杀战场,形成了极度荒诞的反差。
夜辰的自尊心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力量碾压成齑粉。
他,夜家的继承人,学院公认的第一天才,居然沦落到要接受一个F级学员的“施舍”?奇耻大辱!
他想拒绝,用尽全身力气吼出那个“不”字。
可是理智,却像一根冰冷的金属探针,强行刺入他混乱的脑海,冰冷地陈述着一个残酷的事实:眼前这个少女,是他摆脱诅咒的唯一希望,也是他在这片绝境中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苦涩的味道从舌根一直蔓延到心脏,让他浑身都泛起一阵无力的抽搐。
“为什么……是我?”他沙哑地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问出这句话的瞬间,夜辰感到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穿了。他的骄傲,他的挣扎,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和恐惧,在这个少女面前,都像暴露在强光下的底片,赤裸得无所遁形。
苏璇那双清冷的眼瞳里,似乎有无形的字符流一闪而过。
她的声音平稳得如同系统AI在播报分析报告:“原因有三。第一,你的A级暗影系异能,在处理群体低价值目标时,清缴效率尚可。”
效率尚可?夜辰攥紧了拳头,他引以为傲的天赋,在她口中只是一个勉强合格的评价。
“第二,”苏璇没有理会他的情绪波动,继续说道,“你的家族背景,夜氏,能够在你回归学院后,处理掉因本次合作而可能引发的后续调查与舆论,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他背后的豪门家族,竟只是个“处理麻烦的工具”。夜辰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苏璇停顿了一下,似乎是给了他一个消化的时间,然后投下了最重磅的一击。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体内那股不稳定的能量特性,拥有一定的研究价值。”
研究……价值?
夜辰彻底呆住了,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天雷劈中,整个灵魂都在嗡鸣作响。
那个困扰了他十几年,让他痛不欲生,几乎毁掉他一生的家族诅咒,在她口中,仅仅是……一句轻飘飘的“拥有一定的研究价值”?
这已经不是羞辱了。
这是一种来自更高生命维度的、纯粹事实的降维打击。在他眼中是天大的事,在她眼中,不过是一行可以分析的数据。
他终于意识到,在苏璇的评估体系里,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平等的“人”。
他是一个资产包。
一个经过精密计算后,被判定为“值得投资”的,会移动的资产包。
这种赤裸裸的价值衡量,比任何鄙夷和轻视都更具冲击力,也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被绝对力量支配的战栗。
见夜辰迟迟没有回答,苏璇的头微微歪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里带着一丝不解。
“时间是不可再生资源,你的决策模块似乎存在延迟。”
她抬起右手,纤细的食指指尖,一个比尘埃还小的黑色漩涡凭空出现,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却让周围的光线都发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那一点漆黑,仿佛连通着宇宙的终极虚无。
夜辰的瞳孔骤然一缩,他从那微小的漩涡中感受到了一股能瞬间湮灭他灵魂的恐怖。
“决策时间超过三秒,将判定为拒绝。”苏璇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届时,我将清除你的现有积分,然后寻找下一个合作目标。倒计时,三……”
“我同意!”
夜辰几乎是吼出来的,求生的本能和对未来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单膝重重跪在了坚硬的岩石地面上,膝盖与石块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响。
他低下了自己那颗曾经无比高傲的头颅,以一种近乎宣誓效忠的姿态,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同意你的所有条件。”
“从现在起,我的命,我的一切……任凭差遣!”
“很好。”
苏璇点了点头,指尖的微型漩涡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这个结果在她的计算之内,理所当然。
“现在,去处理你的战利品。将异种核心全部取出。”
“五分钟后,我们出发。”她补充了一句指令:“能量吸收优先级,异种核心为最高等级,其次是血肉。骨骼价值最低,可以放弃。”
夜辰默默地站起身,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转身走向那三具庞大的异种尸体,抽出短刃,开始进行熟练地解剖。
他第一次感到,能够为这个神秘的少女“打工”,或许不是屈辱,而是一种……恩赐。因为她带来了他从未奢求过的东西——希望。
就在夜辰埋头处理战利品时,远方的山坡上,几支刚刚降落,正在小心翼翼探索的学生小队,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
“快看!那边好像有人刚打完一架!”
“我靠,那是……A级的裂地熊?!”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举着望远镜,语气里充满了发现新大陆的兴奋。
“旁边那个不是夜辰吗?他怎么一身血,还跪在地上?这么狼狈?”
“他旁边还有一个女的,穿着一身破烂作战服……等等,那不是咱们年级那个最有名的F级废物苏璇吗?”
“笑死,夜辰这次是什么地狱开局?居然摊上这么个拖油瓶!看他那样,刚才打这几头异种,肯定累得够呛吧?”
“嘿嘿,这不就是咱们的机会吗?趁他病,要他命!一个残血的A级天才,外加一个白给的F级,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肥羊啊!”
“走!兄弟们,过去捡漏!”
几个人相视一笑,眼神里都透出贪婪的光。他们悄悄地压低身形,如同捕食的鬣狗,从几个不同的方向,朝着苏璇和夜辰所在的位置包抄过去。
而高岩之上,苏璇察觉到了远处传来的几股不怀好意的能量波动和窥探的视线。
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理之律者】的权能自动开始运算。
【侦测到干扰者接近:5名。】
【能量等级评估:d级x3,c级x2。】
【威胁等级:E(可忽略不计)。】
【处理方案A:就地清除。预计耗时37秒,可获取积分若干。优点:提升后续‘刷怪’效率,清除潜在风险。】
【处理方案b:无视。有12%的概率被持续骚扰,影响行动效率。】
苏璇的目光从远方收回,落在了夜辰手腕的个人终端上。夜辰的动作很快,终端的屏幕上已经跳出了三条积分入账的提示——那是他最后补刀的功劳。
她对夜辰的执行力,在心中给出了初步评估:合格。
而正在解剖噬灵狼的夜辰,也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一眼山岩上的苏璇。他注意到,苏璇在看自己腕表上的积分时,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普通人看到财富时会有的热切与渴望。那是一种……更纯粹的,对数据,对效率,对结果的绝对追求。这让他更加确信,自己刚才的选择,是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一件事。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苏璇清冷的声音。
“你的积分,不用上交。”
夜辰一愣。
苏璇继续说道:“那是你的补刀所得,属于你的40%份额之内。我的60%,我会自己拿。”
话音刚落,那几个自以为是的“猎人”,已经从岩石和灌木丛后现身,将两人包围了起来。
为首的黄毛男生,一脸得意地吹了声口哨。
“哟,夜辰学长,还有苏璇大美女,好巧啊。”
他晃了晃手中的合金战刀,刀锋直指单膝跪地、正在处理异种核心的夜辰。
“看你这么辛苦,不如把积分交出来,我们兄弟几个,也好‘保护’你们啊。”
夜辰脸色一沉,正要起身。
苏璇却先一步从山岩上轻飘飘地落下,正好挡在他身前,目光平淡地扫过眼前的五人。
“新任务。”她对身后的夜辰下达了指令,“测试你的清缴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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