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掠过工部南巷,檐角铁马轻响。林昭立于库房暗影处,袖中指尖捻着一粒石粉,触感粗粝。他未再望那铁门一眼,只低声对徐怀之道:“炉温未降,炭纹可验。他们日日通行,反倒忘了掩迹。”
徐怀之颔首,将卷册重新堆叠,遮住地砖缝隙。二人离库时,天边微白,巡吏尚未换岗。林昭于案前留墨迹一行:“丙字廊梁柱倾斜三寸,恐需重勘。”字毕,拂袖而去。
辰时三刻,紫宸殿内百官肃立。林昭着四品紫袍,立于丹墀之下。谢允率十三道御史列于前,身后宫门洞开,七十二名青衫士子执火把静立阶下,火光映照金砖,如星列野。天子端坐,目光沉沉落于裴元衡面上。
“林卿所奏,裴元衡篡诏、贪墨军饷、私通北狄,可有实据?”
林昭出列,解下腰间布囊,取出三物。其一为工部天启二十三年账册,纸页泛黄,某处粘有灰白香烬,其味清苦带腥。他展开一页,声如金石:“此页载,当年八月,丙字廊修缮后,调拨北境戍所铁甲三百副,实发一百五十副,余银两万两转入相府私账,经手人为兵部主事李崇安,签字画押,印鉴尚存。”
裴元衡冷笑:“荒谬!工部账目岂容私改?此等涂改之页,谁不可伪造?”
林昭不答,取出第二物——一封边镇密信,信封残破,火漆已裂。他朗声道:“北境都督府参将赵元礼亲笔陈情,言历年军饷中常掺沙土,粮袋破处漏出者非粟米,而是石屑。士卒冬日无炭,夜宿冻毙者,每岁过半。信中附名单三十七人,皆因上书而遭贬黜,今已下落不明。”
殿中已有官员低语。谢允骤然起身,声如裂帛:“臣另有证!丙字廊修缮匠役共八十三人,皆由工部临时征调,然每人领工钱双倍,且须赴相府签押‘永不泄密’血书!凡拒签者,三日内皆暴毙于家中,仵作报为‘急症’!”
话音未落,徐怀之自袖中抽出十份血书,逐一展开。纸色暗褐,血字斑驳,最末一张指印歪斜,墨迹混着干涸血痕,笔迹确为裴府管家无疑。
裴元衡猛然站起:“荒唐!此等伪证,岂能入殿?林昭勾结边将,煽动寒门,意欲何为!”
林昭抬眼,声冷如霜:“若为伪证,何须三更焚地道、泼火油、遣死士夜巡工部库房?昨夜子时,丙字廊通风口仍有青冥香燃尽之灰,炉壁刻痕与暗室铜钱纹路完全一致。相爷,您怕的不是我查账,是怕这香灰冷了,烧不尽的罪,遮不住的痕。”
天子霍然起身,手按龙椅扶手,指节发白。殿内死寂。
“臣还有一证。”林昭从怀中取出炭料清单,纸页边缘焦黑,“丙字廊所用焦炭,产自河东第三矿,批次编号‘庚戌三七’,与裴府地窖存炭完全相同。而此炭例属军用,民间不得私储,更不得用于私宅修缮。工部存档可查,户部出库可验,兵部调令可核——三处皆无记录。”
裴元衡后退半步,嘴唇微颤。
天子终于开口,声如寒铁:“裴元衡,你还有何言?”
“陛下!”裴元衡跪地,额触金砖,“老臣一生辅政,鞠躬尽瘁,纵有疏失,岂至叛国?此皆林昭构陷,借机夺权!陛下若信此等寒门竖子,朝纲必乱!”
林昭不语,只将账册翻至末页,呈于御前。那页角落,有一枚极淡的印痕,形如云螭盘绕,与裴元衡腰间玉带纹饰分毫不差。
天子凝视良久,忽然抬手,将账册掷于丹墀。
“裴元衡篡改遗诏,贪墨军饷,私通外敌,三罪并罚,即刻削爵下狱!凡涉案者,不论官职,一律查办!”
林昭出列,拱手:“臣请领都察院,彻查裴党余党,三日内呈名录。”
“准。”
退朝钟响,百官未散。林昭方出殿门,御前侍卫长疾步而来,单膝跪地:“禀陛下,宫墙外发现二十具尸体,皆着黑衣,佩裴府腰牌,意图冲门劫人!五城兵马司已封锁九门,谢御史持手谕调京畿驻军入城护驾。”
林昭点头:“传令各部,凡裴党旧属,暂禁出入。工部、兵部、户部档案即刻封存,由徐郎中带人查核。”
夜半,徐怀之叩门而入,手中捧一匣密信。他将信置于案上,火光映出火漆印记——一头盘蛇衔刃,正是裴党暗记。
“边镇戍将已按约倒戈,擒获裴党余孽十三人。此匣藏于其主簿床下暗格,内有与北狄往来的密信七封,皆以暗语书写,提及‘丙字十七坊’火药流向,及‘宫中旧道’通行之便。”
林昭取信拆封,逐一展阅。信纸微黄,字迹细密,其中一封提及“相爷令,若事败,即焚地道,杀林某灭口”。
他将信投入烛火。火焰腾起,映出蛇形图腾在火中扭曲,终化灰烬。
“明日早朝,将此信残片与裴元衡对质。”
三日后,林昭持名录入宫。三百二十七人,自尚书至驿丞,皆列其上。天子览毕,默然良久。
“朕授你内阁大学士衔,总领新政。”
林昭跪拜:“臣谢恩。然臣请三事:都察院全权,工部匠籍直报,边镇军情直呈御前。”
“准。”
出宫时,太子近侍拦于道旁,低声道:“林大人如今权柄在握,可还记着自己是寒门出身?”
林昭抬眼,目光如刃:“臣记着。所以臣要这权柄,不是为攀高枝,是为斩断那些把寒门踩在泥里的脚。”
归府,陈元直已在厅中等候。见其入,抚须而笑:“子明,你如今坐的是火炭椅子。”
林昭不语,取岭南舆图铺于案上。指尖缓缓划过南疆界碑,停在一处刻着前朝文字的石桩旁。
火烛忽爆一响,灯花坠落,恰好压在那石桩标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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