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将染血的军报拍在案上时,林昭正将那张标注了十二州匠署的舆图卷起。箭尾白羽上的半块玉牌尚未取下,边缘已嵌入木案三寸,羽根沾着沙尘与干涸的血迹。
“王守义砍了监粮御史。”谢允声音发哑,“玉门关三处烽燧被焚,戍卒哗变,百姓抢粮。”
林昭抽出玉牌,翻转审视背面刻痕——一道斜划,与河东第三矿的焦炭编号“庚戌三七”尾数一致。他将玉牌置于灯下,火光映出内层隐纹,形如北狄狼图腾。
“徐怀之已调岭南存粮北运。”林昭起身,“传令十二州匠署,双轮运粮车三日内必须造好。另,查近半年所有经手边粮的官吏,凡裴党旧任者,即刻停职待勘。”
话音未落,窗外弩机轻响。第二支箭钉入梁柱,箭囊中滑出半幅残图,墨线勾的是玉门关以北戈壁水脉,几处泉眼旁标注“盐碱重,马忌”。
林昭凝视良久,唤来亲随:“改道。走西线戈壁,带水文图与工部新制测风仪。”
五日后,残阳如血,沙丘起伏间现出一片绿洲。芦苇丛中埋着三具北狄斥候尸体,脖颈皆断,伤口齐整。一名校尉自沙坑中起身,摘下面甲,正是徐怀之早年安插的工部匠官。
“按大人所授,在水源下游撒了盐籽草。”校尉递上水囊,“北狄马群饮后腹泻三日,昨夜退至三十里外。”
林昭接过水囊,倾出少许。水色微浊,底部沉淀细沙,与岭南运来的净水截然不同。他取出测风仪铜管,插入沙中半刻,拔出后内壁附着黑色油渍。
“是焦油。”林昭指尖捻动,“他们用河东矿炭炼油,混入军粮,毁马腹,乱军心。”
校尉点头:“屯田卒中已有三十人腹痛倒下,医官说是水土不服。但属下查验药渣,发现北狄软骨散。”
“带我去见他。”
医官在帐中正煎药,药气刺鼻。林昭不动声色接过一碗,仰头饮尽。片刻后,唇角渗血,舌根发麻。
“大人!”校尉惊呼。
林昭摆手,从袖中取出银针,刺入腕脉。血珠涌出,呈淡绿。他冷笑:“软骨散需以岭南瘴水为引,方能无色无味。你这药里掺的是北狄草原毒草,差了一味‘断肠兰’,便露了马脚。”
医官骤然后退,撞翻药炉。林昭疾步上前,掀开药箱暗格,取出一枚铜印——印面刻“裴府执事”,背面编号“庚戌三七”。
“这印,能换多少银子?”林昭将印拍在案上,“还是说,你早已不是医官,而是北狄千夫长?”
医官扑跪在地,尚未开口,帐外马蹄急响。探子冲入:“北狄十万骑压境,前锋已破第一道烽线!主将旗号……是河东裴氏家徽!”
林昭未动,只命人取来《唐太宗屯田录》锦囊。展开泛黄纸页,其上朱批“以田为营,因水设险,诱敌深入,决渠制胜”。
“传令屯田卒,即刻掘开七道主渠支口。”林昭指向地图上交错的灌渠,“岭南工匠改良的水闸可在半柱香内蓄洪,我要让这片戈壁变成泥海。”
校尉迟疑:“可那是今岁口粮田……”
“若北狄破关,百姓连沙都吃不上。”林昭将玉佩按在图上,“你带三百精卒埋伏渠口,待敌骑陷泥,以连弩覆射。记住,只射马,不杀降。”
破晓前,北狄先锋冲入屯田区。铁蹄踏破麦垄,骤然陷入泥沼。水闸开启,渠水奔涌,沙地转瞬成沼。连弩自高台齐发,三棱箭镞穿透铁甲,声如裂帛。
战至辰时,敌阵溃退。探马飞报:“北狄主帅落马,旗倒!”
林昭立于夯土台,望见远方狼烟升起。他取出染血的裴家玉牌,与手中账册对照——册中详载河东矿炭流向、边镇粮耗虚报、北狄骑兵补给周期,末页赫然列着十二名朝中接应者姓名。
其中一人,名为陈孝直。
“请那位师爷。”林昭将账册收入怀中,“我要当面问他,三年前河东七县冤案,为何卷宗全毁。”
紫宸殿内,地龙徐燃。天子抚着案上密匣,半块玉珏静静躺着。殿外更鼓敲过两响,距下次朝会尚余两个时辰。
一名内侍捧捷报入内,面色如常。天子接过展开,眉头微蹙——报文称林昭私通北狄,纵敌入境,意在挟兵自重。
话音未落,殿门再启。林昭步入,手中托一铜尺,尺身刻十二州名,末端机关轻转,吐出细绢——其上密录八百里加急沿途驿站换信痕迹,时间、编号、交接人姓名,一一清晰。
“此尺昨日自岭南匠署直报入京。”林昭将尺置于御案,“每一程运粮轨迹,皆有匠人刻记。若捷报有假,匠籍不会说谎。”
天子盯着绢书良久,忽然咳嗽数声。密匣微震,半块玉珏轻轻滑动,与林昭腰间残佩相距仅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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