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紫宸殿外风未起,林昭已立于丹墀之下。袖中灯油残屑经昨夜火验,确为河东第三矿所产焦炭,与裴府地窖同批。他将碎屑封于瓷瓶,交与徐怀之亲信送往工部化验,自己则捧三册簿籍步入殿中。
天子尚未升座,六部官员分列两班。吏部尚书见林昭捧册而来,冷声道:“三日之期未满,便要呈名单?莫非寒门举荐,只凭一纸空文便可推行?”
林昭不答,只命文书吏展开十二州举荐履历。首列一人,赵七,临安县里正,五年任内修渠十二里,断案三十七桩,无错判,无上控。次列河东裴氏旁支裴兆,举人出身,未历实务,荐为知县。
“请诸公明鉴。”林昭以指叩案,“赵七治民有实绩,裴兆仅凭门第。若以祖制为由拒寒门,敢问祖制之中,可有一条写着‘世家永享’?”
太庙令捧先帝画像出列,声如金石:“先帝遗诏,重在守成。骤用寒士,恐州县动荡,政令难行。”
林昭解下腰间玉佩,置于案上。玉有裂痕,与所携半块玉珏严丝合合。他将二者拼合,举过头顶:“此玉珏乃先帝亲授陈元直先生,遗诏有言:‘唯才是举,不拘门第。’今日所行,非破祖制,乃行遗志。”
殿中一时寂然。户部侍郎欲言,工部主事抢先开口:“匠籍直报耗财费力,各州添设匠署,需拨银、设吏、建廨,岂是小事?”
徐怀之此时入殿,手中持铜尺,尺身刻十二州名,末端活轴可转。“昨夜匠署模型已成。”他将铜尺按于案上,“十二州匠人直报,省银八千两,因廨舍用旧县衙,吏员调都察院闲员,无需新建。反观相府花园修缮,一季耗银逾万。”
他抬眼扫过工部诸人:“若说劳民,百姓为修园征夫三百,匠籍直报却未动一民一役。何者为费,何者为省,诸公心中岂无计量?”
兵部员外郎周景和立于班末,袖中调令微颤。林昭忽转向他:“丙字十七坊火药运输,需用特制双轮车,车辙深三寸。你前日借阅营造图志,可知此车仅存于边镇军械司?”
周景和未及答,林昭已取出戍将供词副本,拍于案上:“你批文调用焦炭二十斤,产自河东第三矿,编号‘庚戌三七’,与裴府地窖存炭同批。此炭军用禁私,你从何处得来?”
周景和喉头滚动,终未出声。
天子此时开口:“林卿所奏,寒门举荐与匠籍直报,确有实据。然骤然更张,恐生波澜。朕欲缓行,三月后再议。”
林昭未退,反进一步:“三日前,裴党旧属未有一人自首。昨日,周员外郎尚在工部调阅机密。若再缓三月,弊政更固,寒门之路愈窄。臣请三日后公示名单,匠籍直报即日施行,由都察院督核,工部协办。若有阻挠,以庇纵论。”
谢允出列:“臣附议。寒门非为夺权,只为有一线之路。若连此路都堵,朝廷何以服天下?”
天子抚玉珏裂痕,良久不语。忽而一笑:“子明啊,你比裴相实在。”掷笔于案,“准!着都察院督核,三日后公示。”
退朝后,林昭返都察院值房。徐怀之随至,低声道:“东市裴氏别院,夜夜烧炉,守夜人称炉火不熄已七日。炭味浓烈,与灯油中所检一致。”
林昭点头:“明日散朝,盯紧穿鹤补者。若有人急召周景和,便是裴党残余尚在朝中。”
文书吏此时捧举荐名单入内:“十二州人选已齐,共七十三人,末位一名,陈孝直,籍贯河东,曾任刑名师爷三年,断案二十七桩。”
林昭接过细看,眉头微蹙:“无卷宗号?主簿是谁?”
“查档未得,似无备案。”
徐怀之接过名单,指尖停在“陈孝直”三字:“河东裴氏旧宅仆役名录中,有一人名陈孝,曾管地窖。此人履历与名单重合处甚多。”
“调都察院旧档。”林昭将名单置于烛下,“查他三年内所断之案,卷宗何在。”
话音未落,窗外更鼓三响。文书吏急入:“岭南密报,河东第三矿支脉发现地下冶炼坊,炉膛未冷,残炭编号‘庚戌三七’。”
林昭捏住名单一角,火光映得纸面微颤。
“先记着。”他将名单折起,置于案角,“明日朝会,有人会替我们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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