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放下笔,檐角那只麻雀已不见踪影。他盯着空荡的瓦片片刻,忽然问文书官:“近来可有宗室求见天子?”
文书官低头翻册:“回大人,三位年长宗王本月已五次联名请安,每次都在宫中滞留两个时辰以上。”
林昭手指轻点案角:“查一查,六部近半月可有奏报被压?尤其是涉及宗室庄园免税核查的。”
半个时辰后,几份未批文书被呈上。皆是地方上报宗庄占地、隐田逃税的实情,其中一份还附有百姓联名状,却被内阁另一位阁臣以“事涉皇亲,宜缓议”为由搁置。
林昭合上卷宗,命人召谢允入府。
当夜,谢允带来消息:宗室确在暗中联络守旧官员,已有十余人私下会面,正拟联名弹劾,罪名是“新政贵贱失序,凌辱宗亲”。
“他们要动手了。”谢允道。
“那就让他们动。”林昭取出一份名单,“你派人去这几个州县,找当地里正和老农,把这些年被宗室侵占田地的实情记下来,每一处都画图标注。再让工部徐怀之配合,调出当年朝廷划拨庄园的地契底档。”
谢允皱眉:“你要在朝会上当场对质?”
“不止。”林昭道,“明日我会上奏,请裁减皇庄供养。此事必引宗室激烈反对,但他们越反对,越能显出私心。”
次日早朝,林昭出列,提请削减皇庄岁供三成,理由是“民间初定,国用虽增,仍当节制内府开支”。话音未落,两名亲宗室的阁臣立即出列反对,言辞激烈,称此举“寒了皇族之心”。
林昭不争不辩,只将二人言语一一记下,退朝后亲自整理成册。
三日后,天子召对紫宸殿。
宗室代表果然上奏,九位王公联署,指林昭“变乱祖制,苛待宗亲”,要求废除屯田令,恢复旧税。奏本递上时,字字泣血,称新政使“皇族蒙羞,血脉离心”。
天子看罢,神色凝重,望向林昭:“卿所行诸政,利民与否朕知之,然宗亲所言,亦是骨肉之情。此事当如何处之?”
林昭躬身:“臣请查阅近三年宗室蠲免赋税卷宗。”
天子准许。
林昭从袖中取出早已备好的册子,当殿展开:“三年来,九大宗庄共逃税银四十七万两,非法扩地四万余亩,毁民屋三百余间。这是各地百姓状告文书,这是地契比对图录,这是工部勘测实据。”
他抬眼看向那几位王公:“诸位口口声声祖制,可知太祖遗训‘宗室不得干政,侵民如盗’?今日诸位所求,是要废除让百姓有田可耕的法令,保住自己多占的良田,可是?”
殿中一片寂静。
一名老王怒道:“你竟敢当众污蔑皇族!”
“非臣污蔑。”林昭平静道,“数据在此,证人已在京外候命。若诸位不服,可请三法司会审,或派钦差实地查验。只要敢开这个头,臣愿亲自随行。”
无人应声。
天子低头看着那份详册,手指缓缓敲击御案。
林昭再进言:“百姓不是不知感恩。这三个月,各地自耕农主动献金助边三千七百余两,名单俱在。陇西、浙东、湖广数十县已自发立碑,刻下《垦荒令》全文。他们说,终于有了安身立命之地。”
他停顿片刻:“臣所行新政,不是为了与谁为敌,而是为了让天下人明白——土地归耕者,赋税依实产,官吏凭考绩。这不是臣一人之策,是千千万万百姓用锄头和汗水换来的规矩。”
殿外风声渐起,吹动帘帷。
天子久久未语,终是提笔写下一道手诏,命人即刻誊抄下发。
诏书内容如下:
一、所有宗室庄园占地,凡超出旧额者,三年内分批补缴税银;
二、今后宗庄增置田产,须经户部核准,公示三月无异议方可登记;
三、屯田令为安民根本,不得轻议废止;
四、凡阻挠新政、隐匿田产者,无论宗亲,一律严查。
圣旨传出当日,百姓闻讯,京城内外多有奔走相告者。数县百姓自发集资,欲在京郊立“安田碑”,刻林昭姓名于侧。
林昭得知,连夜派人阻止。
“名字不必刻。”他对来人说,“只把《垦荒令》条文写清楚就行。”
数日后,他在内阁值房收到诏书抄本。阳光斜照进来,落在案头。他轻轻放下纸页,坐回首席,目光落在窗外宫墙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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