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水息庭的路上,火殿与水宫的交界走廊长得像一条被两种世界分割的河。
一半是暖色的火纹石砖;一半是清冷的水镜玉。
岩姒走在火纹那边,步子轻快;烬夭则紧紧跟在她的侧后,脚步很轻,却很钝,像每一步都在压着心里的什么。
岩姒回头看她:“夭夭,你一直低着头,是不舒服吗?”
烬夭抬眼,只看了岩姒的下颌一瞬,又很快移开。
“不、不。”
声音轻得像是怕被风听见。
岩姒不信,伸手去摸她的额心:“别逞强嘛。”
火族的触感总是带着热度,尤其是岩姒,手心像天生点着光。
烬夭却微微躲了一下。
岩姒愣了:“你怕我烫?”
烬夭摇头,不说话。
她不是怕烫。
她是怕那只刚刚触过别的光的手,再落到她身上时,会感觉不一样。
她怕那一点点“不一样”。
岩姒没察觉,只当是风太冷,又把烬夭整个人半揽在身侧:“还在紧张呀?水族的人都很温和啊,他们不会伤你的。”
烬夭指尖抠着自己的衣袖,像压着某种本能反应。
她闷声说:
“……我不是怕他们。”
岩姒笑:“那你怕什么?”
烬夭沉默了很久。
走廊尽头的火灯摇了一下,影子贴着墙被拉长,烬夭的影也跟着拉长,一直拉到她看不见的地方。
她忽然觉得,那影子像她的命,被扯着往光看不到的方向拖。
“我怕……”
她轻得像梦话一样,
“怕你不要我了。”
岩姒停下脚步,怔住。
那一瞬的安静,连水镜壁上的涟漪都停住似的。
“夭夭,你在说什么呀?”
岩姒抬手把她的刘海拨开,语气像哄小孩,温柔又无奈,
“我什么时候不要你了?”
烬夭没有回答,她抬眼看岩姒的脸。
岩姒眉目明亮,是火神一族最漂亮、最惹眼、最耀眼的光。
站在水息的淡光里,她像一簇永远不会熄灭的焰。
而就在刚刚,这簇焰曾照向过别人。
烬夭觉得胸口像有个细小又锋利的东西扎进去,拔不出来。
岩姒似乎想逗她开心:“你吃醋啦?”
烬夭瞳孔微缩了一下——她不知道“吃醋”是什么意思。
但她知道那种刺痛不是普通的难受。
她小声问:
“刚才……你笑得很开心吗?”
岩姒:“嗯?你说水镜那里?很好玩呀,他们的水法好漂亮。”
烬夭声音更轻了:
“那你……以后会不会常常跟他们玩?”
岩姒愣住了。
她没想到烬夭会这么问。
她拍拍烬夭的头,笑得像月色里跳动的一点火苗:
“夭夭,我来水仙宫是天道安排,不是来玩的啦。而且——”
她顿了顿,眼睛弯起来。
“我最喜欢和你一起。”
烬夭呼吸一滞。
这句话,她会记一生。
会成为她未来执念的开始。
少女的火光在她眼底轻轻颤动,像要落泪又忍住。
这时,走廊尽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霁寒从水镜廊深处走来,衣袍拖着微光,如清泉在静石间流动。
他不是故意来找她们,但在看到岩姒时,脚步微不可察地停了一瞬。
他淡声道:
“火神之女,你方才遗落了此物。”
他摊开掌心。
是岩姒在水镜旁掉落的一枚小火纹石,只有火神族少年少女会随身携带,用作稳定火息的小护印。
岩姒惊喜:“哎,我还以为掉在混水里了!”
霁寒将火纹石递给她时,指尖未触,却有一瞬极轻的光水交映。
岩姒接过石,笑得特别明亮:“谢谢你!对了,我叫岩姒。岩石的岩,姒水的姒。”
她说名字时像报一个跳跃的火星子,声音带着自己也没察觉的热情。
霁寒怔了一瞬。
他的目光落在她掌心那点火光上,像是在确认火是否真的不怕被水夺色。
片刻后,他微微躬身,礼节克制而完美:
“水仙霁寒。霁为天清,寒为水心。”
他说名字时很轻、很淡,却像冰面破了一条微不可察的纹,带着久未开口的真实温度。
岩姒听了,眼睛一下亮了:“霁寒……名字真好听!”
她夸得干脆直接,毫不羞涩,像一种天性。
霁寒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那反应轻得几乎看不见,却让空气里忽然多了一线比水更细的静意。
烬夭站在岩姒身侧,看着两人交换名字,胸口像被一只看不见的火爪慢慢攥紧。
名字。
那是属于“关系起点”的东西。
她和岩姒之间,从未有过这样郑重的介绍——因为她的一生,只是在岩姒身边苏醒、依附、活着。
她不知道“名字交换”代表什么,但她知道——这是世界里别人拥有,而她没有的部分。
岩姒还没发现异样,笑着问:“霁寒,你们水族也有火纹石这种小东西吗?”
霁寒摇头:“我们不以外物稳息。克制是自修。”
说话时,他目光又落向岩姒,仿佛在观察火如何跳动。
烬夭挪了半步,把岩姒整个人挡在自己身侧一点点。
霁寒注意到了。
他第一次真正抬眼看向烬夭,眼中倒映着一个影子。
一个与火完全不同的、沉默、紧绷、随时可能被风吹散的影。
霁寒轻声道:
“原来你是她的……护伴。”
烬夭没有答。
岩姒却点头:“嗯!这是烬夭,不过,我喜欢叫她夭夭,她是我最重要的人之一!”
霁寒听到这句话时,指尖轻微一动。
烬夭听到这句话时,呼吸轻微乱掉了一瞬。
“之一。”
她只听见这个词,一遍又一遍地回荡。
而霁寒的目光里,第一次出现了对烬夭的真正警觉——那影靠光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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