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值守时间,蒙毅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恨不得把眼皮,用棍子撑起来。每一次朝会方向的动静,都让他心惊肉跳,生怕又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触怒了天威。
好不容易熬到朝会结束,百官如同潮水般从大殿中涌出,各自散去。蒙毅和其他郎官依旧肃立,直到宫门缓缓的关闭。
换岗之后,蒙毅只觉得双腿如同灌了铅,比打了一场恶仗还要疲惫。他正准备赶紧溜回廨舍缓缓神,却被那位姓王的老郎中悄悄拉到了一边。
“蒙老弟,你…你今日可真是…”王郎中一脸后怕,压低声音道,“吓死我了!你知道那位持拂尘的是谁吗?那是中车府令赵高赵大人身边的红人,负责传达王命的徐公公!你居然…居然把他的拂尘当…”
蒙毅一听“中车府令赵高”几个字,心里又是一沉。他虽然刚进宫不久,但也听说过这位赵高赵大人,是宫中极有权势的宦官头领之一,深得太后和秦王信任(至少表面如此),为人据说…颇有心机。
“王兄,我…我当时迷糊了…”蒙毅哭丧着脸,“多谢王兄提点,那徐公公他…”
“徐公公倒是没说什么,还帮你圆了场,真是奇了。”王郎中摇摇头,低声道,“不过你可得千万小心了!宫里不比外面,一言一行多少双眼睛盯着?今日之事,可一不可再!下次若再被大王撞见,或是被某些有心人拿去做文章,后果不堪设想!”
蒙毅连连点头,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看来这宫中,不仅规矩多,水更深,派系复杂,一不小心就可能卷入莫名的风波。
他心事重重地往回走,却在半路被一名小宦官拦下,尖细着嗓子道:“蒙郎中,徐公公有请。”
蒙毅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他硬着头皮,跟着小宦官来到一处僻静的偏殿回廊。那位手持拂尘的徐公正站在那里,望着庭院中的一株古柏,面无表情。
“小人蒙毅,多谢徐公公方才出言相助!”蒙毅连忙上前,躬身行礼,态度极其恭敬。
徐公慢慢转过身,打量了他一下,声音依旧平淡:“蒙郎中不必多礼。杂家也只是就事论事。你旧伤未愈,值守辛苦,偶有失态,情有可原。”
蒙毅不敢接话,心里琢磨着对方到底什么意思。
徐公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道:“不过,蒙郎中,宫中自有法度。大王宽仁,念你有功,不予追究。但你我身为臣下,当时刻谨记本分,恪尽职守。有些时候,眼睛要亮,心思要静,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不该想的…别想。如此,方能在这宫墙之内,活得长久些。你可明白?”
蒙毅听得似懂非懂,但明白这是警告和提点,连忙道:“小人明白!多谢公公教诲!小人定当谨记公公之言,恪尽职守,谨言慎行!”
徐公点了点头,挥了挥拂尘:“明白就好。去吧,好生当值。大王…对你似乎颇有期许,莫要辜负了。”
说完,他便转身,慢悠悠地走了。
蒙毅站在原地,回味着徐公的话,心里更是乱成一团麻。大王对他有期许?什么期许?是因为救驾之功,还是别的?徐公今日出手,是单纯的好心,还是另有所图?这宫里的水,实在太深了。
他带着满腹的疑惑和更加沉重的心情,慢慢走回廨舍。第一次,他真切地感受到,这座辉煌巍峨的咸阳宫,不仅是一座宫殿,更是一个巨大的、复杂的、每一步都可能踩中陷阱的迷宫。而他的江湖梦,在此刻显得如此遥远和不切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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