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并非虚无,而是无数破碎意念与剧痛交织的混沌。
月瑶骨针蕴含的“寂灭”道则如同附骨之疽,在他经脉中蔓延,所过之处,生机凋零。强行驾驭九转还真丹的反噬更如野火燎原,灼烧着他的道基。
两股毁灭性的力量在他体内厮杀,将他的身体作为战场。
冰冷与灼热交替。意识在清醒与沉沦间浮沉。
偶尔,他能感觉到外界模糊的动静。颠簸,风声,还有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呼唤。
“然哥哥……”
是苏小婉的声音。那双总是清澈沉静的眼眸,此刻定然盈满了水光。他想抬手,却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还有桃夭焦灼的喘息,以及她偶尔低哑的呵斥。
“这边!快!”
她们在带着他逃亡。在危机四伏的古墟,拖着一个累赘。
沉重的负罪感几乎要压垮残存的神智。
不能倒在这里。
意念沉入识海,那里同样一片狼藉。太初之气稀薄如雾,黯淡无光。唯有那枚黑色顽石,依旧沉寂地悬浮中央,对周遭的崩坏无动于衷。
他尝试引动太初之气,回应却微弱得可怜。
寂灭道则如同最顽固的污迹,沾染在道基与神魂之上,阻碍着一切恢复的可能。
这样下去不行。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濒临涣散的意识中闪现。
既然无法驱除,能否……“重构”?
太初之气能逆转丹药狂暴药力,能否逆转这“寂灭”本身?哪怕只是一丝?
他凝聚起最后的心神,不再试图对抗那冰冷的寂灭之意,反而引导着一缕细若游丝的太初之气,小心翼翼地缠绕上去。
不是抹除,而是接触,解析,理解其构成的道纹本质。
如同在触摸死亡本身。
神魂传来被冻结、被瓦解的剧痛。但他死死守住灵台一点清明。
“寂灭……亦是规则的一种……”
“规则……便可被理解……被……”
“重构!”
那缕太初之气在寂灭道则的侵蚀下几近溃散,却在最终关头,捕捉到了其最核心的一缕道纹轨迹,并依照陆然的意志,进行了极其细微的、近乎本能的扭转!
嗤——
如同一根冰刺被投入熔炉,那一小缕寂灭道则竟真的发生了诡异的变化,从纯粹的“死”,转化为一种奇异的“静”,不再具有攻击性,反而如同沉眠的种子,内敛了所有气息。
有效!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却让陆然精神大振!这证明了他的路没错!太初之道,凌驾于这些表象规则之上!
他如同一个在沙漠中濒死的旅人发现了绿洲,不顾一切地开始重复这个过程。每一次引导太初之气,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神魂承受着恐怖的负荷。但他咬牙坚持,一点点地蚕食着体内的寂灭道则。
同时,那被强行“重构”的丹药之力,虽然狂暴,却也蕴含着磅礴生机。他分出部分心神,引导这些生机去修复受损的经脉与道基。
毁灭与新生,在他体内达成了某种危险的平衡。
苏小婉背着陆然,脚步踉跄地穿梭在怪石嶙峋的谷地。她素白道袍沾染了尘土与陆然咳出的血迹,鬓发散乱,清丽的脸庞上满是疲惫与坚毅。
定魂珠悬在她身前,清光勉强笼罩着三人,隔绝着古墟无处不在的污秽气息,也微微压制着陆然体内不时逸散出的混乱波动。
桃夭在前方探路,粉裙被荆棘划破了几处,俏脸紧绷,灵觉提升到极致,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她们已远离那处坑底,但古墟深处同样危险重重。
“小婉姐,还能撑住吗?”桃夭回头,看到苏小婉苍白的脸色,担忧道。
“无妨。”苏小婉摇头,将背上的人往上托了托。陆然的身体依旧滚烫,时而冰冷,气息微弱却稳定在一个极低的水平,没有继续恶化。这已是奇迹。
她不知道陆然体内正进行着怎样凶险的博弈,但她能感觉到,他正在努力挣扎。
“前面有个山洞,气息相对平稳,先去那里避一避。”桃夭指向不远处一个被藤蔓半遮掩的洞口。
山洞不大,干燥,残留着某种妖兽的气息,但似乎已废弃许久。
苏小婉小心翼翼地将陆然平放在地,立刻检查他的状况。指尖搭在他的腕脉,灵力探入,随即脸色微变。
“怎么了?”桃夭紧张地问。
“寂灭道则……似乎在减弱?”苏小婉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但随即又蹙起眉头,“但他体内力量依旧混乱,道基损伤极重。”
她取出盛放九转还真丹的玉瓶,犹豫片刻,又收了回去。此刻陆然状态不明,贸然用药,恐适得其反。
“只能靠他自己了。”她轻声道,取出手帕,细细擦去陆然脸上的血污,动作轻柔。
桃夭守在洞口,设下几个简易的警示禁制,回头看着洞内情景,轻轻叹了口气。
“这家伙,命真硬。”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洞外不时传来遥远的兽吼或能量爆鸣,显示着古墟并不平静。
苏小婉守在陆然身边,不敢合眼,时刻关注着他的气息变化。桃夭则轮流警戒与调息,恢复着消耗的妖力。
忽然,陆然身体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眉头紧锁,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嗬嗬声。
“然哥哥!”苏小婉立刻俯身。
只见陆然体表,那灰蒙的太初之气再次浮现,虽然稀薄,却不再如之前那般黯淡。气息不再跌落,反而开始极其缓慢地……攀升!
他体内那两股肆虐的毁灭性能量,似乎被一股更本源的力量约束、梳理,虽然依旧狂暴,却不再无序冲突。
他成功了?
苏小婉屏住呼吸,不敢打扰。
陆然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快速转动。他的意识正沉浸在与寂灭道则和丹药反噬的搏斗中。每一次“重构”都惊险万分,但每一次成功,都让他对太初之气的掌控精进一分,对“规则”的理解更深一层。
破而后立。
这濒死的绝境,反而成了磨砺他太初之道的磨刀石。
不知过了多久,陆然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神初时有些涣散,随即迅速聚焦,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只是深处多了一丝历经生死后的疲惫与深邃。
“然哥哥!”苏小婉喜极而泣,紧紧握住他的手。
桃夭也闻声凑了过来,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你可算醒了!差点以为你要交代在这儿了!”
陆然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苏小婉连忙取出水囊,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
“我们……在哪里?”他的声音沙哑微弱。
“一个临时找到的山洞,暂时安全。”苏小婉简单说明情况,“你感觉怎么样?”
陆然内视己身。寂灭道则已被“重构”了近三成,剩余的依旧盘踞在要害,但已暂时被压制。丹药反噬的力量也被引导,部分用于修复伤体,部分沉淀下来。道基依旧布满裂痕,却不再恶化。
“死不了。”他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需要时间。”
他看向苏小婉和桃夭,看着她们脸上的疲惫与担忧,心中暖流涌动,更感责任重大。
“辛苦你们了。”
“说什么傻话。”苏小婉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眼圈却红了。
桃夭哼了一声。
“知道我们辛苦,以后就少逞能!”
陆然笑了笑,目光转向洞外昏暗的天光。
危机并未解除。月瑶、幽冥道、巡天司……他们还在古墟之中。凌霜断后,不知情况如何。
他必须尽快恢复实力。
他重新闭上眼,继续引导太初之气,开始了更细致、更危险的“重构”与修复。
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娴熟,心念更加坚定。
道争之路,荆棘遍布。唯有以身为刃,砺道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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