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转，转眼便到了中秋前夕。王府内张灯结彩，准备着节庆事宜，连空气中都似乎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和一丝喜庆。工坊那边，第一批五百套连杆组件顺利交付后，后续的订单也稳定下来，工匠们干劲十足，生产有条不紊。
这一日，王大柱正在书房审阅福伯呈上来的中秋采买单子，周婉娘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本账册，两人不时低声交换着意见。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静谧而温馨。
“少爷，大奶奶，”福伯恭敬地禀报，“按照惯例，中秋前需给各家往来商户、衙门相关官吏送些节礼，这是拟定的礼单，请少爷、大奶奶过目。”
王大柱接过单子，仔细看了看。周婉娘在一旁补充道：“如今我们得了圣上嘉奖，又与工部有了往来，这节礼的轻重、对象，需得更仔细斟酌，既要显得重视，又不能过于扎眼，落了人口实。”
“婉娘说得是。”王大柱点头，“工部崔侍郎那里，可以备一份厚礼，但要以‘谢师’为名，感谢其对技术的指点。其他衙门，按常例即可。至于那些与我们竞争的织造商户……”他顿了顿，“也送一份寻常节礼，不必厚，也不必薄，显我王家气度即可。”
周婉娘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相公考虑周详。妾身也是这个意思，此时不宜树敌过多，面上总要过得去。”
正说着，林红缨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对看起来颇为沉重的石锁。“相公，婉娘姐，你们看这个！我让铁匠仿着军营里的样式打的，以后给那帮小子加练臂力用！”她说着，还轻松地挥舞了两下，虎虎生风。
王大柱看着她那精力过剩的样子，不由失笑：“红缨，府里过节的事情，你也帮着张罗张罗，别光盯着护卫队那点事。”
林红缨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有婉娘姐和福伯在，哪用我操心那些琐碎。我还是把护卫弄踏实了，大家过节也安心。”她凑近看了看礼单，撇撇嘴，“要我说，给那些背后使绊子的家伙送什么礼？不找机会揍他们一顿就算客气了！”
周婉娘被她逗笑了，拉过她的手：“我的好妹妹，这京城里办事，有时候拳头不如人情好使。相公这样做，自有道理。”
林红缨虽然性子直，但也并非不懂道理，闻言点了点头：“行吧，听相公和婉娘姐的。”她又兴致勃勃地说起护卫队里几个好苗子的进步情况。
这时，芸娘和翠儿也联袂而来，身后跟着抱着几匹新布的丫鬟。芸娘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相公，婉娘姐姐，你们看！这是用我们新画的那幅‘缠枝莲’纹样试织出来的布匹，老师傅们调整了好几次，终于成了！”
翠儿也小声补充道：“还……还用了六姐姐调的植物染料，颜色很牢固。”
王大柱和周婉娘起身细看，只见那布匹质地细密，上面的缠枝莲纹栩栩如生，配色清雅，在光线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泽，比之前王家工坊出产的任何一匹布都要精美几分。
“好！甚好！”王大柱由衷赞道，“此布一出，我们锦芸轩重启高端定制便更有底气了。”
周婉娘也抚摸着布面，爱不释手：“确实精美。看来芸娘和翠儿在织造上是真有天赋，文娘子功不可没。这布先收好，待节后，我们再细细商议如何推出。”
得到肯定，芸娘和翠儿相视一笑，眼中满是成就感的喜悦。
傍晚，一家子围坐在花厅用晚饭，其乐融融。王老抠看着满堂儿孙（虽然他还没孙子，但架势十足），心情大好，甚至多喝了两杯梅香特意为他调的养生药酒，话也多了起来，絮絮叨叨地说着王家沟过中秋的旧俗。
梅香和秋菊安静地用着饭，不时照顾一下身边的芸娘和翠儿。苏静蓉依旧来得悄无声息，安静地坐在角落，但神色比往日柔和许多。
饭后，众人散去。王大柱照例在院中散步消食，周婉娘陪在他身边。月光如水，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如今家里诸事顺遂，工坊稳定，姐妹们也都各有长进，我这心里，总算踏实了些。”周婉娘轻声感叹。
王大柱握住她的手：“辛苦你了，里里外外都要操心。”
“妾身不辛苦，只要家里好，相公好，便一切都好。”周婉娘依偎着他，语气温柔而坚定。
就在这时，苏静蓉如同暗夜中的幽兰，悄然出现在回廊的阴影下。
王大柱知道她必有要事，便和周婉娘走了过去。
“相公，婉娘姐。”苏静蓉低声道，“赵三那边，撬开嘴了。”
王大柱神色一凝：“怎么说？”
“他确实不清楚最终的主使者，只说是通过一个叫‘黑牙张’的中间人接的活儿，钱也是‘黑牙张’给的。指令就是找机会在工部的零件里混入次品，事成之后还有重赏，事败则让他立刻离京。”
“黑牙张……”王大柱沉吟，“能找到这人吗？”
“妾身已经查过，这个‘黑牙张’是南城一带的一个混混头子，平日里做些帮人平事、收账的勾当。但就在赵三被抓的当天晚上，‘黑牙张’在其住处暴毙，官府初步断定是饮酒过量所致。”苏静蓉的语气带着一丝冷意，“线索到这里，算是断了。”
周婉娘倒吸一口凉气：“好狠辣的手段！”
王大柱眼神微冷。对方行事如此周密狠绝，显然不是寻常商户的手段，背后势力恐怕不容小觑。
“不过，”苏静蓉话锋一转，“妾身顺着‘黑牙张’近期的银钱往来查了一下，发现他死前几日，曾从‘通源商号’支取过一笔不小的款子，名义是‘劳务费’。而‘通源商号’背后，除了织造商会那位副会长，似乎……还与某位兵部的官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兵部？”王大柱眉头微蹙。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织造商会牵扯其中在他意料之内，但兵部……难道仅仅是因为王家供应军需，挡了某些人的财路？还是有其他更深层的原因？
“此事暂且压下，暗中留意即可。”王大柱沉声道，“眼下正值中秋，不宜节外生枝。告诉下面的人，一切照旧，加强戒备。”
“是。”苏静蓉应道，身影再次融入黑暗之中。
周婉娘有些担忧地看着王大柱：“相公，看来这京城的水，比我们想的还要深。”
王大柱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望向夜空那轮渐圆的明月，眼神深邃：“水再深，总有渡船的法子。只要我们行得正，坐得端，自身足够硬，就不怕风浪。这个中秋，咱们好好过。”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周婉娘看着他坚毅的侧脸，心中的些许不安渐渐平息下去。是啊，有相公在，这个家，就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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