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港的晨雾,似乎比一年半前舰队启航时更加浓郁,却又仿佛被某种无形的期待与躁动所搅动。码头上,人头攒动,旌旗招展,早已不复当年施琅受命出征时的相对冷清。海军都督府、两广总督衙门、广州市舶司的官员们身着隆重的朝服或笔挺的军装,翘首以盼。更有无数闻讯而来的商贾、士子乃至普通百姓,挤满了港口周围的每一条可以眺望海面的街道与高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海腥、汗味与兴奋的灼热气息。
“来了!来了!看见桅杆了!”不知是谁率先发出一声高喊,瞬间点燃了整个港口。
远处的海平面上,先是几个模糊的黑点,继而逐渐清晰,化作五艘饱经风霜却依旧威严的舰船剪影。那面曾经崭新、如今略显褪色但依旧猎猎作响的赤底金龙旗,在所有望眼欲穿的目光中,变得越来越真切。
为首的战列舰“靖海”号,舰体上增添了许多风雨海浪留下的斑驳痕迹,部分船壳木板有着明显的修补迹象,但那高大的桅杆、紧闭的炮门以及缓慢而坚定转动的明轮,无不昭示着它跨越了何等遥远的征程后,依然强大的生命力。紧随其后的“飞电”、“逐风”、“追云”三艘巡航舰,以及那艘体型稍显臃肿却至关重要的补给舰“鲸波”号,如同忠诚的扈从,排列着严整的队形,缓缓驶入所有人的视野。
当“靖海”号巨大的船身终于靠上特意清理出来的主码头,跳板搭稳,一身戎装、面容被赤道阳光和海风淬炼得黝黑粗糙,却目光如电、身姿愈发挺拔的施琅,出现在船舷边时,码头上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锣鼓声和鞭炮声,声浪几乎要掀翻天空!
施琅稳步走下跳板,在他身后,是同样经历了脱胎换骨般蜕变的核心军官与格物院人员。他们虽然面带长途航行后的疲惫,但每个人的眼神中都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稳与自信,那是只有征服过万里波涛、见识过广阔天地的人才会拥有的气度。
早已等候在此的海军都督府副都督(郑芝龙坐镇北京,未亲至)大步上前,用力握住施琅的双手,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施将军!辛苦了!凯旋归来,壮我国威!陛下已传下旨意,为尔等接风洗尘,所有有功人员,俱有封赏!”
码头上举行了简短的欢迎仪式。随后,施琅及其主要助手、格物院负责人,带着最重要的航行日志、海图、标本箱以及沿途签订的文书副本,未作过多停留,便在精锐卫队的护卫下,迅速离开港口,北上赴京。而舰队归来、成功完成首次跨印度洋远航训练的消息,则如同插上了翅膀,随着《海事商情》的特别号外和官府的邸报,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帝国南北。
“历时一年有半,航程数万里!”
“龙旗西指,跨越重洋,直抵天方(阿拉伯)与黑番(非洲)之地!”
“海军健儿扬威异域,打通西向航道!”
“格物学士勘测地理,带回奇珍异兽、草木标本无数!”
一个个激动人心的标题,刺激着所有关心海疆、心怀远略的人们。茶楼酒肆,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谈论着这次史诗般的航行。这不再仅仅是朝廷的功绩,更成为一种全民的骄傲与谈资,极大地激发了对海洋的热情与向往。
半月后,北京,紫禁城武英殿。
这是一次非正式但规格极高的御前奏对。朱由检端坐御座,内阁、枢密院、海军都督府主要官员,以及格物院正副院长宋应星、薄珏等人尽数在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风尘仆仆却精神矍铄的施琅身上。
施琅深吸一口气,开始详细汇报此次远航的历程。他没有过多渲染个人的艰辛与风险,而是以冷静、客观的语调,结合大幅展开的、已被格物院人员初步整理修订的崭新海图,清晰地陈述着:
从穿越马六甲海峡与葡萄牙人的周旋,到印度洋风暴中对新式舰船与通讯系统的极限考验;从在马斯喀特与阿拉伯苏丹的初步外交接触,到在印度西海岸通过谈判获得第一个海外立足点的战略突破;从沿着非洲东海岸航行,与蒙巴萨城邦的谨慎交往,记录下迥异的风土人情与野蛮的奴隶贸易,到对整个印度洋水文、气象、洋流的系统性勘测与记录……
他特别提到了舰队的实战化训练成果,以及在陌生海域维持长期作战与后勤保障能力的提升。同时,他也毫不避讳地指出了暴露出的问题:部分舰船结构在持续大风浪下的疲劳损伤、蒸汽轮机在高温高湿环境下的维护难题、远洋航行中蔬菜匮乏导致坏血病依然偶有发生、以及与不同文明、尤其是与非洲土着沟通的极端困难。
随后,格物院的随行学士上前,展示了部分最重要的收获:绘制精度远超以往的印度洋西部海图,详细标注了港口、水深、暗礁、洋流;数十本厚厚的记录,包含了沿途各国的政治格局、军事部署(尽可能观察到的)、物产资源、风俗文化;以及大量珍贵的动植物标本、矿物样本——包括非洲的象牙、犀角、奇异鸟类羽毛,阿拉伯的香料,印度的特有植物,乃至一些可能具有药用或经济价值的未知物种。
宋应星捧着几页关于橡胶树在航行途中进行的初步应用试验记录,双手微微颤抖,激动地对朱由检说:“陛下,仅此橡胶一物,若能解决其弊病,加以善用,其功可抵万金!更遑论这些海图、水文资料,实乃无价之宝!”
朱由检静静地听着,看着,目光深邃。当施琅最终总结道:“……此次航行,证明帝国海军已初步具备跨大洋、长时间执行任务之能力。所获之海图、情报、经验,以及建立之外交联系与初步据点,将为帝国日后经略西洋(印度洋),奠定坚实基础!”时,他缓缓站起身。
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皇帝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满意与更深的期许。
“善!”朱由检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殿中,“施琅,尔与全体将士、格物院学士,不负朕望,功在社稷!此次航行,非止于扬威异域,更在于‘知彼’与‘知己’!尔等带回的,不仅是荣耀,更是帝国望向更远方的眼睛,是迈向寰宇的坚实一步!”
他看向郑芝龙和宋应星:“郑卿,海军需据此行经验,优化舰船设计,完善远洋条令,扩编远洋舰队!宋卿,格物院需全力研究此行所获之新物种、新材料,加速技术转化!内阁、枢密院,需依据新的海图与情报,重新评估西洋战略,制定下一步方略!”
他最后将目光投向那幅已被标记上崭新航迹的巨幅世界地图,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航证明,大洋非阻隔,乃通途!自今日起,帝国海军之视野,当以全球为棋盘!这环印度洋之航行,只是开始。传朕旨意,昭告天下,褒奖远征将士!大明之龙旗,必将飘扬在更遥远的海洋之上!”
皇帝的定调,为这次伟大的航行画上了圆满的句号,也为帝国未来的海洋事业开启了新的、更加宏伟的篇章。全球航行的壮举,不仅是一次军事和科技上的胜利,更是一次深刻的思想启蒙,它向整个帝国宣告:世界的广阔远超想象,而大明,已然具备了探索并参与塑造这个世界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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