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恰逢一个晴朗的冬日。
杨景曦并未过分打扮,只穿着一身绣着银丝暗纹的月白色宫装,外罩一件同色系的狐裘斗篷,发髻间简单簪了一支碧玉簪和几朵小巧的珍珠珠花,淡雅清新,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尊贵气度。
她只带了白芷和青黛两名女暗卫随行,二人也换上了体面的大丫鬟服饰,低眉顺眼地跟在身后,但锐利的眼神却时刻警惕着四周。
马车抵达靖安长公主府。府邸门前车水马龙,各色华丽的马车停满了街道两旁,彰显着宴会的不凡。
门房管事见到这般气度的车驾,早已殷勤上前。白芷上前一步,将那份华美的请柬递上。
管事验看无误,脸上立刻堆满恭敬的笑容,深深一揖:“原来是护国公主殿下大驾光临!快请进!长公主殿下早已吩咐过了,您里面请!”说着,连忙唤来一名机灵的丫鬟为杨景曦引路。
踏入长公主府,但见府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极尽奢华。绕过几重回廊,便听得阵阵笑语传来,空气中也开始弥漫开一股清冷幽雅的梅香。
引路丫鬟笑着介绍:“公主殿下,前面便是府中的‘香雪海’梅林了,长公主和各位贵客都在那边赏梅呢。”
穿过一道月亮门,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只见一片偌大的梅林映入眼帘,红梅、白梅、绿萼梅……各色梅花竞相绽放,或如胭脂点点,或如白雪覆枝,或清新淡雅,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宛如一片绚丽的云霞,美不胜收。
梅树下铺设着锦垫,摆放着案几,上面陈列着精美的茶点瓜果。衣着华丽的贵妇和小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赏花、说笑、品茶,言笑晏晏,香风鬓影,与冷艳的梅花相映成趣。
就在这时,负责通传的小厮看到引路丫鬟身后的杨景曦,连忙高声唱喏:“护国公主到——!”
这一声通报,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原本喧闹的梅林瞬间安静了下来!几乎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入口处。
她们早就听闻了这位传奇公主的种种事迹,心中充满了好奇、羡慕、嫉妒,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此刻见到真人,只见她身姿挺拔,容颜清丽绝伦,虽装扮素雅,但那双沉静明澈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通身的气派竟丝毫不逊于在场任何一位自幼熏陶在富贵中的贵女,甚至更添几分难以言喻的洒脱与威严。
在片刻的寂静之后,诸位夫人小姐们纷纷反应过来,无论心中作何想,表面功夫都做得十足,连忙起身,依礼福身:“参见护国公主殿下。”
杨景曦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微微颔首,声音清越温和:“诸位不必多礼,今日是靖安长公主做东,大家随意便好,莫要因本宫扫了赏梅的雅兴。”
她这般平易近人的态度,让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引路丫鬟连忙将她引至前方视野最好、仅次于主位的一处席位坐下。白芷和青黛悄无声息地立在她身后左右。
杨景曦刚坐下,还没来得及细细欣赏这满园梅景,便见一位身着绛红色骑装、打扮得干脆利落、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的年轻小姐走了过来。
这位小姐与其他娇滴滴的闺秀颇为不同,她大大方方地走到杨景曦案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声音清脆爽朗:“臣女张云雁,家父乃是骁骑将军张烈,参见护国公主殿下!”
骁骑将军张烈?杨景曦有点印象,是位以勇猛着称的将领。她看着眼前这位英姿飒爽、眼神明亮的姑娘,心中顿生几分好感,微笑道:“张小姐不必多礼。令尊张将军骁勇善战,是我天启栋梁。”
张云雁见杨景曦态度亲和,毫无架子,眼睛更亮了几分,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然而,不远处却传来几声极低的嗤笑和议论,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在略显安静的场合还是隐约可闻:
“瞧她那样,又去巴结新贵了……”
“一个武夫之女,整天舞刀弄枪的,半点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听说她力气大得能打死一头牛呢,谁敢娶她……”
那几个聚在一起的小姐用手帕掩着嘴,眼中满是讥讽。杨景曦的听力何等敏锐,目光骤然一冷,如同实质般扫向那几位窃窃私语的小姐。她的眼神并不凶狠,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历经沙场淬炼出的冰冷威压。
那几位小姐被这目光一扫,顿时如同被掐住了脖子一般,笑声戛然而止,脸上血色褪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慌忙低下头,不敢再与杨景曦对视,心中惴惴不安。
杨景曦这才收回目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重新看向眼前的张云雁,语气温和地问道:“张小姐平日在家,都喜欢做些什么?”
张云雁也听到了那些议论,本来有些窘迫,但见杨景曦毫不在意反而替她解围,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和激动,她抬起头,毫不避讳地大声回答,带着一丝自豪:“回殿下,臣女不喜欢针织女红,就喜欢跟着父亲兄长练练武,舞刀弄枪,骑马拉弓!”
“哦?”杨景曦眼中的笑意更深了,这性子倒对她胃口,“舞刀弄枪好啊,强身健体,也能护佑自身。本宫在边境时,也常与将士们切磋。”
张云雁闻言,惊喜万分,眼睛瞪得大大的:“真的吗?殿下!”她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如此美丽的公主,竟然真的如传闻中那般厉害!
杨景曦含笑点头:“张小姐若是有空,想来护国公主府玩耍,随时欢迎。或许,我们还可以切磋切磋。”
这话一出,张云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护国公主邀请她去府里玩?还能切磋武艺?这对于一向被其他贵女排斥的她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惊喜!
她立刻激动地应下,声音都提高了八度:“真的吗?谢谢殿下!臣女一定去!多谢殿下!”那高兴雀跃的模样,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与刚才那几位矫揉造作的小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杨景曦看着她这真性情的样子,也不由莞尔。看来这赏梅宴,也并非全然无趣。至少,她似乎遇到了一个挺有意思的朋友。
而这小小的插曲,也让在场所有女眷都清楚地意识到,这位护国公主,绝非她们可以随意议论和拿捏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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