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的灵柩,在海上航行了十日,终于抵达扬州。
码头上,王家新任家主王澈,率领所有在扬州的王家族人,百名科学院核心成员,以及数千名王家护卫,素服静立,迎候在此。
当那口巨大的楠木棺被缓缓抬下宝船时,王澈亲自上前,与七名王家最勇武的子弟一起,亲手将灵柩抬上了自己的肩头。
新任家主,亲自为开拓公扶灵。
这个举动,无声地向所有人宣告了王猛在家族中无可替代的地位。
从码头到王家坞堡的十里长街,早已被清空。街道两旁的商铺,无论是不是王家的产业,都自发地挂上了白幡。无数扬州百姓,站在远处,对着灵柩的方向,默默躬身行礼。
他们或许不知道王猛是谁,但他们知道,这是王家的英雄。
王家的英雄,就是扬州的英雄。
王猛的葬礼,其规模之盛大,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灵堂设在王家坞堡最大的议事堂内,整整七日,前来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
江南各地的士绅豪族、富商巨贾,甚至还有远从泉州、广州赶来的大食、波斯胡商,都派来了代表,送上了丰厚的奠仪。
他们敬畏的,是王猛这个人,更是他背后那深不可测的王家。
葬礼的第四天,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客人,抵达了扬州。
大宋皇帝赵匡胤的特使,礼部侍郎,李穆。
李穆是赵匡胤的潜邸旧臣,以言辞犀利、心思缜密着称,是皇帝身边最信任的文臣之一。派他前来,足见赵匡胤对王家的“重视”。
王澈亲自在坞堡门口,将李穆迎了进去。
灵堂之上,李穆代表大宋朝廷,宣读了皇帝亲笔撰写的祭文。
祭文的言辞极尽褒奖,称赞王猛“开拓东瀛,扬我国威,功在社稷”,并追封其为“镇海侯”。
然而,在祭文的末尾,李穆的语调微微一扬,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然,身为人臣,节度地方,当思君恩浩荡,当念皇权浩渺。今卿已逝,朕心甚痛。愿卿在天之灵,佑我大宋,国祚绵长……”
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宾客,无不色变。
这是敲打。
赤裸裸的敲打!
皇帝在提醒王家,无论你们在海外有多大的功绩,有多大的势力,都不要忘了,你们终究是大宋的臣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站在灵前,身为主家的王澈。
这个年仅弱冠的新任王家家主,会如何应对?
王澈的面容,平静如水。
他听完祭文,对着北方皇城的方向,率领所有王家族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臣,王澈,代王家上下,代镇海侯在天之灵,谢陛下天恩!”
他的声音,清朗而沉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陛下圣明,臣等铭感五内。王家生是大宋之民,死是大宋之鬼。王家所有之疆土,皆为大宋之疆土;王家所有之财富,皆为大宋之财富。但凭陛下一言,王家莫敢不从。”
李穆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中暗暗一凛。
来之前,他以为会看到一个因为长辈去世而悲痛,或是因为接掌大权而气盛的少年。
但他看到的,这个年轻人并非他想象中的那么气盛。
他试探地说道:“王家主年轻有为,陛下对你,也是寄予厚望啊。只是,老夫听闻,镇海侯在东瀛,颇得民心。此次离世,东瀛万民恸哭,沿街跪送,场面……感人至深啊。”
他的语气带着赞叹,眼神却像刀子一样,想要剖开王澈的内心。
这是在问:你们王家在海外,是不是已经自成一国了?
王澈微微一笑,那笑容纯净得像个不谙世事的书生。
“李大人谬赞了。非是我王家有恩于东瀛之民,实乃陛下天恩浩荡,威德广被,连海外蛮夷,亦知沐浴皇恩,心向王化。”
他轻轻一句话,就将王家在东瀛的所有功绩,全都归于了赵匡殷。
“那些东瀛百姓,哭的不是我叔公王猛,他们哭的是,从此以后,再也感受不到来自天朝上国,来自大宋皇帝的直接庇佑了。他们是在为自己而哭啊。”
李穆面色一变。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少年!
他竟然将一场潜在的政治危机,轻描淡写地解读成了一次对大宋皇权的拥戴和向往。
这番话,让他找不到任何可以继续诘难的缝隙。
他只能干笑着,打了个哈哈:“王家主……果然是少年英才,见解独到,老夫佩服。”
一旁的王皓,始终沉默不语,只是在李穆的茶杯空了的时候,适时地为他添上。但他看着王澈的表现,眼中满是欣慰。
葬礼的最后一日,王猛的灵柩,被安葬在王家的祖坟山。
王衡一身孝服,跪在墓前,亲手为叔父的墓碑,填上最后一捧土。
他的动作很慢很认真,脸上充满了悲戚。
不过他甚至没忘对着前来吊唁的李穆,声泪俱下地讲述叔父生前的“忠君爱国”之情,听得李穆都连连感叹,称其为“纯孝之子”。
没有人看到,当他转过身时,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极度的不屑。
他觉得,这场持续了半个多月的葬礼,是他人生中演过的,最长也最无聊的一场戏。
叔父死了,他当然很伤心,但是他却要在叔父的葬礼上装出一副叔父忠君爱国的表现。
这些中原的士大夫,这些安逸的江南豪族,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群即将被时代洪流碾碎的可怜的寄生虫。
他只想尽快回到东瀛。
回到那个可以让他肆意挥洒铁与血的舞台。
夜里,王家核心议事厅。
王澈、王皓、王衡,以及几位核心族老,齐聚一堂。
“衡弟,”王澈看着风尘仆仆的王衡,“东瀛那边,可还安稳?”
王衡脸上那副忠君体国的面具,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回禀家主。叔父留下的底子很好,一切安稳。”他的回答简洁明了,“只是,那些倭人都是些畏威而不怀德的贱骨头。叔父的手段,太软了。”
“哦?”王澈眉毛一挑,“你的意思是?”
“想要马儿跑得快,就不能只给草料,更要用鞭子。”王衡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东瀛的资源,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大化地开采出来,输送回家族。为此,牺牲一些倭人的性命,是必要的成本。”
此言一出,在座的几位族老,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王皓却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平静:“你的计划是什么?”
王衡从怀中,拿出了一份详细的计划书。
“我准备,将东瀛所有十四岁到四十岁的男丁,全部编入‘奉公队’,进行军事化管理,解除当时对倭国人民等级划分这一制度,每日劳作八个时辰,所得粮食,七成上缴家族。
同时,在各地设立‘净化所’,对那些不服管教,或是体弱多病,无法创造价值的倭人,进行‘统一处理’。”
“统一处理”四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
但所有人都听懂了那背后的含义。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从神龙政变开始建立千年世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