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林越正对着桌上那三个字——“盐、河、局”发呆,笔尖悬在半空,墨滴了一小团在纸上。他昨夜没睡踏实,梦里全是账本飞起来砸人,还有裴砚举着图纸追着他喊“预算超了”。
门突然被敲响,小厮的声音带着点喘:“大人,城西来了车队,说是沈家的,三十辆银车,二十艘盐船,已经进了城门。”
林越手一抖,笔掉进砚台里。
他愣了两秒,猛地抬头:“她真来了?”
小厮点头:“沈小姐亲自押队,现在就在府衙外,说要见您。”
林越站起身,脑子里第一个念头不是欢喜,而是警惕。这阵仗太大了,大得像是故意让人看见。守旧派最擅长借题发挥,你走一步,他们就能编出十本弹劾奏章。
“查过路线没有?有没有尾随的人?或者沿途官卡刁难?”他一边问,一边快步往外走。
“都查了,车队走的是水路转陆路,避开了主驿道,押运的都是沈家老手,没人敢拦。”
林越脚步稍缓,嘴角却翘了一下:“行,这女人还是有点脑子的。”
他走到府衙门口,一眼就看见那支队伍整齐列在街边,银车擦得锃亮,盐包堆得像小山。人群围了不少,但没人敢靠太近。最前头站着个女子,一身靛青色长裙,赤脚踩在青石板上,腰间算盘轻轻晃着,像是随时准备开战。
沈知意抬眼看见他,扬了扬下巴:“怎么,怕我带兵来夺城?”
林越走近,上下打量她:“我还以为你是来收尸的。毕竟我这信写得挺像遗书。”
“差不离。”她哼了一声,“十万两白银,三百吨细盐,全压在这儿了。你要搞砸了,我下半辈子就得改行卖烤红薯。”
“这么狠?”林越挑眉,“不怕血本无归?”
“怕。”她直视他,“但我更怕你说‘我撑不住了’的时候,我没在。”
两人对视片刻,林越忽然笑了下,没说话,转身往里走:“进来吧,裴砚也快到了,咱们当面把事定下来。”
议事厅内,三人围坐。
裴砚一进门就盯着沈知意带来的账册翻看,眉头紧锁:“这笔启动金……确实能解燃眉之急,可后续收益怎么分配?若商人独占红利,百姓怎么看?朝廷又怎么看?”
沈知意直接拍桌:“百姓只关心米价稳不稳,朝廷只关心税够不够。我们修的是河,救的是命,不是办慈善晚宴。”
“可流程必须合规!”裴砚坚持,“至少得设十道审批关卡,确保每一笔钱去向清楚。”
“等你批完,”沈知意冷笑,“运河早被泥糊平了。”
林越听着两人你来我往,脑仁开始突突跳。一个要按规矩来,一个要抢时间跑,活脱脱就是现代职场里财务总监和项目总监打架。
他抬手打断:“停。你们俩能不能别跟审犯人似的互相攻讦?”
裴砚闭嘴,沈知意翻白眼。
林越揉了揉眉心,缓缓道:“这事不能是纯粹的生意,也不能是纯粹的政绩。它得像个……股份制公司。”
两人齐刷刷看向他。
“官府出监管,裴侍郎你负责工程验收和航道调度;沈老板牵头招商,组织盐商竞标运力;赚的钱呢,不进私库,也不进国库,单独开个户,专款专用,每年公布流水,三年后所有权移交工部。”
沈知意眼睛一亮:“利润分成呢?”
“前三年五五开,三年后全归官府。这样你们有动力投钱,朝廷也没理由叫停。”
裴砚沉吟片刻:“若真能做到账目透明,倒也不是不可行……但谁来监督这个账户?”
“户部派个特派员,咱们三方共管印鉴。”林越摊手,“谁想动手脚,得先过另外两家。”
沈知意笑了:“这招狠啊,一环咬一环,谁都别想独吞。”
裴砚终于松口:“好,我同意试行。”
话音刚落,林越忍不住扶额嘀咕:“你们两个,一个像审计,一个像风投,比甲方产品经理还难搞。”
话音未落,窗外忽有一阵奇异的静默掠过,仿佛空气凝固了一瞬。
京城,御书房内。
女帝赵灵阳正咬着辣条批奏折,忽然耳朵一动,耳边响起一道低沉而庄严的声音:
“天示:群策群力,利在千秋。”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辣条渣差点呛到喉咙。
“又是林越?”她提笔,在一份待批的河道拨款文书上龙飞凤舞写下四个大字:“准行,速办。”
江州,议事厅。
沈知意眨了眨眼,看向林越:“你刚才那句话,是不是又触发了什么‘天机’?”
林越一脸茫然:“我说啥了?我就吐槽了一句而已。”
“可刚才……”她指了指头顶,“天上好像有人替你捧场。”
“那是风吹瓦片。”林越摆手,“要么就是你幻听了。”
裴砚却若有所思:“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每次你随口一说,朝中就传来异象。女帝那边……反应越来越快。”
“巧合。”林越斩钉截铁,“纯属巧合。我就是个普通打工人,顶多会点歪点子。”
沈知意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一笑:“行吧,反正我现在钱也投了,路也来了,想退也退不了。你就继续装你的高深莫测,我负责把你那些‘歪点子’变成真金白银。”
裴砚起身:“我这就回工地,先把第一批工具运过去,民夫那边也好安抚。”
“等等。”林越叫住他,“明天一早,咱们一起去实地勘河。顺便看看哪些地段最容易被做手脚。”
裴砚点头:“明白。这次不能再让人截了补给。”
沈知意也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去安排盐仓调度,今晚就把第一批货卸下来。顺便通知几个可靠盐商,明晚茶楼见面,先探探口风。”
“别整太正式。”林越提醒,“就当是朋友聚会,聊点生意经。”
“放心。”她勾唇一笑,“我又不是去招兵买马。”
两人先后离开。
林越独自站在厅中,望着门外渐暗的天色,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原以为这计划没人敢接,结果沈知意不仅来了,还带来了比预期更多的资源。事情正在往失控边缘滑,但他反而觉得轻松了些。
至少,现在不是他一个人在赌。
他走出府衙,台阶上的石缝里不知何时钻出一株野草,被晚风吹得微微晃动。
远处码头灯火次第亮起,盐船排列整齐,像一支等待号令的舰队。
他正要抬脚,眼角余光忽然扫到街角树影下有个身影一闪而过。
那人穿着寻常布衣,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拎着个竹篮,走得极快,拐进小巷便不见了。
林越脚步一顿,没追,也没喊。
只是默默记下了那个方向——西市旧坊。
他转身回府,顺手从门边抓了块碎饼塞嘴里,边嚼边嘟囔:“钱来了,人来了,连观众都到场了。”
“就看谁先按捺不住,跳出来抢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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