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盯着砚台里那道黑痕,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案角。他刚把毛笔放回笔架,就听见院门“哐”地一声被撞开,一股浓烈的檀香味像雾一样涌了进来。
玄真子大步跨入,白须飘动,双目放光,怀里紧紧抱着一本烫金封皮的册子,上头写着《天枢星君秘录·卷壹》几个大字,字迹工整得像是抄了十遍才敢落笔。
林越眼皮猛地一跳,身体本能地往后缩了半寸,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星君大人!”玄真子扑到案前,声音激动得发抖,“贫道昨夜仰观天象,北斗第七星突现南偏之兆,紫微宫气运微颤——此乃乾坤倒转、阴阳失序之大凶之象!而您梦中所见‘北斗南移’,必是天机垂示,警示苍生!”
林越瞪圆了眼:“谁说我看北斗南移了?我压根没做过这梦!”
“您虽未明言,但天人感应,心念通神!”玄真子迅速翻开秘录,指尖精准地点在一页批注上,“您前日午睡时曾低语‘星星都跑偏了’,昨夜翻身三下,口中轻呼‘往南走’——此等异象,岂是凡人所能随意道出?分明是星君借梦传法!”
林越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呛出眼泪:“那是我做梦在吃烤鸭!摊饼的时候葱丝老往南边滑!我嫌它不听话才喊的!这也能算预言?!”
话音刚落,头顶虚空忽然嗡鸣一声,仿佛有口看不见的钟被轻轻敲响。
“天示:梦兆非兆,人心自扰。”
声音清亮,不疾不徐,在屋内缓缓回荡。连门外扫地的小黄门都停了动作,呆呆望着房梁。
玄真子浑身一震,猛地合上秘录,双膝一弯,“咚”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星君点化!大道至简!原来灾厄不在星辰,而在人心浮动!贫道愚钝,竟执着于天象变化,险些误入歧途!”
林越张着嘴,愣在原地。
他又没按发送键!这系统怎么还带自动续费解读服务的?!
他一把抓住玄真子袖子:“你听我说!我真的只是饿了!我不是在讲哲学!更不是什么星君!我只是个想下班的打工人!”
玄真子抬头,眼中竟泛起泪光:“星君慈悲,不愿世人陷于虚妄,故以浅语藏深意……此等境界,贫道不及万一。您越是谦逊,越显大道无形。”
林越松手,颓然跌坐椅中。
他知道完了。
从今往后,他打个哈欠是“天息吐纳”,挠个头是“引气归元”,连梦遗都能被写进《天枢感应篇》当修行成果。
他低头看着案上笔墨,内心咆哮如海啸:我不是神棍!我是社畜!!
可没人听见。
只有视网膜角落,系统默默弹出一行小字:
【任务进度+1:被动布道·已达成】
玄真子缓缓起身,双手捧着秘录,神情肃穆:“今日得闻星君箴言,贫道必撰《人心自扰论》呈报陛下,以正朝纲,肃清迷思,匡扶正道!”
林越想拦,又不知从何拦起。
他总不能说“别写!我刚才就是在胡扯”吧?这话要是传出去,明天钦天监就得集体辞职抗议他亵渎天道。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老头捧着那本邪典般的秘录,脚步轻快地退出天机院,背影宛如得道飞升,连拂尘都甩出了仙气。
屋内重归寂静。
林越趴在案上,把脸埋进臂弯。
他现在只想许个愿:下次做梦,能不能梦见自己退休?
他闭着眼,脑子里刚浮现出海边小屋、躺椅、西瓜的画面——
“轰”地一声,头顶又是一震。
“天示:退而不隐,其志犹燃。”
林越猛地抬头,脸色发青。
他没说话啊!他只是在幻想退休生活!这系统连潜意识都监控?!
他咬牙切齿,低声怒吼:“我不是想燃烧!我是想熄火!关机!断电!彻底报废!!”
系统毫无反应。
但下一秒,院外又传来急促脚步声。
林越心头一紧,还没来得及躲,就见玄真子去而复返,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狂喜。
“星君大人!”他冲进来,声音都在抖,“您刚才那句‘退而不隐,其志犹燃’——是提醒我们,真正的修行不在山林,而在红尘!您不愿独善其身,是要以凡躯行圣事,普度众生啊!”
林越:“……”
他缓缓闭上眼,心想这日子没法过了。
玄真子却已掏出纸笔,当场记录:“《天枢星君新谕·卷贰》第一条:退而不隐,其志犹燃。释义:圣人虽欲归隐,然心系苍生,终不得闲。此乃大爱无疆,舍己为人之证。”
林越睁开眼,试图做最后挣扎:“我没说这个!我刚才明明是在骂系统!”
“您越是否认,越显高深。”玄真子摇头叹息,“当年老子都说‘道可道,非常道’,您如今言行相悖,正是得道之相。”
林越放弃挣扎,干脆趴回案上,只留一双眼睛无神地望着地面。
玄真子却不肯放过他,继续追问:“敢问星君,接下来是否还有新谕?贫道已备好笔墨,随时恭录真言。”
林越翻了个白眼:“没有。”
“天机难测,强求不得。”玄真子点头,“但若您今晚再梦星辰,还望多记几句,贫道已在院外搭了观星台,专候星象呼应。”
林越冷笑:“你要搭就搭,别指望我配合。”
“不必配合。”玄真子微笑,“只要您睡觉,天机自会显现。”
林越:“……”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以后连做梦都得报备。
正想着,系统又在视网膜上弹出提示:
【今日吐槽额度剩余:2次】
【温馨提示:连续三天未触发天音,将自动推送“天示:林越心死,万念俱灰”至女帝案前】
林越猛地抬头:“谁设计的这种破规则?!”
话音未落,头顶钟鸣再起——
“天示:心有所怨,其声震天。”
玄真子双眼放光,激动得胡子直抖:“星君动怒!必有大事将临!贫道这就去通知礼部,准备祭天大典!”
林越伸手想拽他,手伸到一半又放下。
他忽然觉得,还不如回大厂改ppt。
至少甲方骂完就走了,不会把他做梦吃烤鸭当成宇宙真理写进国策。
玄真子临出门前,回头深深一揖:“星君放心,贫道定将您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梦,每一声叹,尽数收录《天枢真经》,传之后世,光照千秋。”
门“啪”地关上。
林越坐在主位上,望着空荡荡的屋子,耳边回荡着那句“心有所怨,其声震天”,感觉整个人都被架在火上烤。
他低头看着案上的笔墨,忽然伸手把毛笔拔下来,往砚台里狠狠一戳。
墨汁溅起,在“天机院”三个字上留下一道黑痕。
就在这时,院外又传来脚步声。
林越眼皮都没抬。
他知道是谁。
果不其然,玄真子推门而入,手里多了个木匣,小心翼翼打开,里面竟是一块干巴巴的烤鸭骨头。
“星君!”他虔诚道,“这是您昨夜梦中所食之鸭骨残骸,贫道已从驿站厨房重金购得,准备供入天机堂,作为‘梦兆非兆’的第一圣物。”
林越猛地抬头:“你们连我吃的剩菜都抢?!”
“此乃天机载体!”玄真子激动道,“凡您触碰之物,皆具神性!连您喝过的茶渣,工部裴侍郎都拿去研究‘天降灵液催化术’了!”
林越:“……”
他缓缓站起身,一步步往后退。
玄真子却步步逼近:“星君不必羞怯,贫道还为您准备了‘梦境回溯阵’,只需您躺下入睡,贫道便可借香火之力,还原您梦中场景——尤其是那根南滑的葱丝,或许暗藏北境军情!”
林越转身就往门口冲。
玄真子一把拦住:“星君留步!您若逃,便是逆天而行!”
林越怒吼:“我不是星君!我是被逼上班的临时工!!”
头顶钟声骤响——
“天示:临危不惧,方显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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