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晶噬回溯·时间终极
脚步声没有停。
它们从地基深处传来,整齐得像是阅兵式上的正步,每一步都踩在月壤的共振频率上。林浩的手指还悬在主控台上方,确认键没按下去。他收回手,转身蹲下,手掌贴住新生的地基表面。震动顺着掌心往上爬,不是地质活动那种杂乱无章的抖动,而是有节奏、有方向、像某种信号。
“这不是自然现象。”他说。
夏蝉抱着茶盏,指尖微微发麻。杯里的茶汤原本静止悬浮,此刻突然开始逆向旋转,一圈比一圈快,水珠边缘拉出细丝,像被看不见的力量撕扯着倒流。她想放下杯子,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不受控制地跟着震动频率轻轻摆动,仿佛身体也在响应那支不存在的队伍。
赵铁柱一把抓起老式地球仪,掀开底盖,把调节阀拧到极限。液态阻尼层剧烈晃动,指针疯狂摆荡几秒后,忽然稳定下来,开始顺时针匀速转动。与此同时,仪器顶部投射出一道微弱光幕——画面里是一座完整的广寒宫,悬浮在环月轨道上,通体泛着青铜釉光,檐角挂着一条细链,链尾是个二维码形状的吊坠,在阳光下反光。
“那是……”阿米尔眯起眼,“苏芸的项链?”
苏芸低头摸了摸颈间,那里空着。她的项链早在前一次能量爆发时就被震飞,后来被林浩捡回,嵌进了墨斗改装件里。可投影中的项链不仅存在,还与一块残破壁画图案交叠在一起,光影流转间,隐约能辨出是敦煌第220窟的星图局部。
“它显示的是未来。”赵铁柱声音压得很低,“但坐标对不上。这建筑的位置,比我们计划的高了七度。”
陈锋站在高阶边缘,战术背包自动开启,长城砖粉末无声滑落,在地面缓缓聚拢。没人碰它,也没风吹它,粉末自行排列成一个完整的“甲子”篆字,笔画刚劲,边缘齐整如刀刻。
苏芸抽出音叉,轻轻敲击地基边缘。本该是试探材料硬度的动作,却让空气中泛起一阵低频嗡鸣。那声音她听过——林浩曾在广寒宫穹顶用三维投影播放《千里江山图》动态长卷时,背景乐就是这个调子。可现在,这旋律是从地基本身传出来的。
“文化基因链没断。”她说,“但它在提前运行。就像……录像带被人倒着放了一遍,又按正常速度重播。”
林浩站起身,走向茶盏。他伸手取回垫在底部的腕表,金属表壳接触皮肤的瞬间,指针猛地逆转三圈,停在十二点位置。他皱眉,翻过表盘,青铜零件泛着冷光,却没有正常走动。
“时间基准乱了。”他说,“系统记录显示‘昨日施工’还没开始,可‘未来七十二小时’的日志已经生成。”
主控台屏幕闪烁,鲁班系统的界面错乱不堪。进度条来回跳动,昨天的任务标记为“未启动”,而三天后的结构验收报告却已自动生成,签名栏赫然印着他的电子签章。
阿米尔盘坐鼓侧,双手覆住塔布拉鼓面。他闭眼,呼吸放缓,一记轻击落在“子”位节拍上。鼓声不大,却让地面上的“甲子”粉末轻微震颤了一下,像是回应。
“它听得懂。”他说,“这不是预警,是倒计时。”
林浩没再看屏幕。他从工具包里取出祖传的墨斗,打开侧盖,蘸了些茶盏里冷却的茶汤。墨线浸润后,他右手一抖,红线绷直,左手稳稳划下第一道痕迹。
墨迹落在宣纸纹理的地基上,没有晕开,反而迅速延展,顺着星宿刻痕自动勾勒出框架线条。那是《营造法式》里的“大木作”结构图,本该由AI建模输出,现在却以最原始的方式在实体表面生长。
“我们不是看未来的人。”他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清了,“是造未来的人。”
夏蝉低头看着空了的茶盏,杯底一圈浅褐色印痕,像年轮。她忽然站起来,走到地基边缘,将剩余茶汤轻轻洒出。液体脱离容器后,并未漂浮散开,而是沿着星宿轨迹流淌,在空中形成一道流动的弧线,落地即凝,化作一条半透明的铭文带,环绕整个基座。
赵铁柱盯着地球仪投影,反复比对现实坐标的偏差。他发现未来影像中的广寒宫并非静止,而是缓慢自转,每转一圈,檐角的二维码项链就闪一次光,像是在传递数据。
“它在记录。”他说,“我们在做的每一步,都被存进了那个未来的影子里。”
陈锋弯腰,用手掌扫过“甲子”篆字。粉末没有飞扬,反而吸附在他掌心,像是有磁性。他收拢五指,粉末从指缝漏下,在地面重新聚集成原来的字形。
“六十年一轮回。”苏芸用发簪在空中写下“甲子”二字,笔顺遵循甲骨文写法,“古人设这个纪年,不只是为了记时间。是为了标记周期——灾变、复兴、断裂、重启。”
林浩的墨斗还在手中,红线垂落,末端沾着一点茶汤。他抬头看向穹顶,玉璧上的篆书仍未消失:“基立则邦宁,道传而世久。”
可现在的问题是,谁来定义“基”?谁又能保证“道”不被篡改?
地面震动仍在继续,脚步声越来越密。夏蝉忽然察觉,茶盏内壁那条细裂纹,原本像被时间咬过一口,现在竟在缓缓愈合,裂缝边缘的瓷质微微发亮,像是有东西在内部修复它。
阿米尔再次击鼓,这次用了《谐波宇宙》中代表“归元”的节拍。鼓声落下的刹那,地基深处传来一声清晰的回应——不是震动,是钟声。
一口古钟的声音。
苏芸立刻将音叉贴在地表,闭眼感知。她听到的不止是钟鸣,还有无数人低声诵念的声音,语调古老,像是某种仪式祷文。更诡异的是,这些声音的节奏,和林浩刚才用墨斗划线的速度完全一致。
“它在模仿我们。”她说,“或者说,它已经在模仿的结果里,等着我们去做还没做的事。”
林浩放下墨斗,走到主控台前。他没有调取数据,而是手动切断了外部能源输入。备用电源启动的瞬间,所有异常现象短暂停滞——茶汤停止逆旋,地球仪投影闪烁两下,脚步声中断了一拍。
但三秒后,一切恢复如初,甚至比之前更清晰。
“不是外部供能的问题。”他说,“是结构本身活了。我们定鼎的时候,不是稳定了时空,而是打开了回路。”
赵铁柱抱着地球仪,忽然发现投影变了。未来的广寒宫开始褪色,青铜釉光逐渐被一种晶化物质覆盖,墙体出现龟裂,檐角的二维码项链断裂,坠入虚空。
“它在崩塌。”他说,“那个未来……撑不了多久。”
陈锋蹲下身,用匕首尖轻轻触碰“甲子”篆字。刃体自动变形为辐射探测模式,读数飙升至临界值。他没收回刀,而是顺势在字旁划了个小圈,像是在做标记。
苏芸看着地基上那条由茶汤凝固而成的铭文带,轻声说:“如果我们写的文明会被晶噬回溯,那真正的传承,是不是根本就不该留在墙上?”
没人回答。
林浩重新拿起墨斗,蘸满茶汤,红线绷紧。
这一次,他没有划在地基上。
而是高高扬起,朝着空中挥出第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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