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宫的早朝，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满朝文武，无论是旧楚的降臣，还是杨烈提拔起来的新贵，此刻都把头埋得低低的，连用眼角余光去偷看王座的勇气都没有。
大殿的空气里，还残留着檀香和血腥味混合的诡异气息，提醒着每一个人三天前那场宴会是何等的血流成河。
更让他们感到脊背发凉的，是王座之侧，那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
一道身穿黑色劲装，戴着纯黑面具的窈窕身影。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存在感，却又像一个无底的黑洞，将所有投向那里的视线和勇气全部吞噬。
【影杀殿】殿主。
这个昨天刚刚成立，独立于所有官署之外，只对燕王一人负责的怪物机构，它的主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站在了朝堂之上。
这是警告，也是宣告。
杨烈靠在宽大的王座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扫视着底下那群鹌鹑一样的臣子，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这才哪到哪儿？
“贾诩。”
他开口了。
“臣在。”
贾诩从文臣队列中走出，依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样，他躬着身子，双手拢在袖中。
“楚天佑那个废物，最后还有什么遗言吗？”
杨烈问得漫不经心。
贾诩抬起头，那张清瘦的脸上没什么变化，只是开口说出的话，让大殿内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回大王，凌迟之前，楚天佑已经疯了。不过，他最后反复嘶吼着一句话。”
“哦？说来听听。”
“他说：‘杨烈！你得意不了多久！玄镜司已经盯上你了！你的机关兽，会为你招来灭顶之灾！’”
玄镜司？
杨烈敲击扶手的手指停住了。
他看向贾诩。
“这玄镜司，是个什么东西？”
贾诩的腰似乎更弯了些：“回大王，这并非东西，而是大夏皇朝最神秘，也是最恐怖的特务机构。”
“皇朝分封天下，设三百六十路诸侯，为防止地方坐大，尾大不掉，便设立了玄镜司。
此机构独立于朝廷六部，不受任何人节制，只对大夏人皇一人负责。其职权，便是监察天下，凡有诸侯不轨、藩王异动、或出现有违常理、可能动摇皇朝统治根基的人或物，玄镜司便会出手，将其抹杀于无形。”
贾诩顿了顿，继续说道：“他们的人遍布天下，手段诡秘，权力极大，可先斩后奏。传闻中，玄镜司的掌镜使，每一位都是宗师级的强者。”
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宗师！
那可是超越了一品武者的存在！整个燕州，明面上一个都没有！
而这样的强者，在玄镜司里，竟然只是一个掌镜使？
杨烈听完，非但没有半点紧张，反而来了兴致。
“你的意思是，本王之前吞并清河郡，覆灭楚国，在皇朝眼里，都只是小打小闹？”
贾诩点点头，又摇摇头：“可以这么说。在皇朝看来，大王之前的所作所为，尚在‘藩镇割据’的范畴之内，历朝历代，屡见不鲜，皇朝懒得管，也管不过来。”
“但是……”贾诩话锋一转，“‘人屠’不一样。”
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那些浑身僵硬的武将。
“那种不属于武道，却能轻易屠戮三品武者的机关造物，已经超出了这个时代的认知。
这种力量，一旦大规模出现，便足以颠覆现有的战争模式。
这，必然会触动皇朝的底线。楚天佑那个蠢货，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在临死前，发出那样的诅咒。”
原来如此。
杨烈懂了。
小孩子打架，大人懒得管。可一旦有一方掏出了枪，那性质就完全变了。
他那十具“人屠”，就是枪。
大殿内的气氛愈发凝重，许多官员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
大夏皇朝！
那可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统治这片大陆近千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知道它究竟隐藏着多么恐怖的底蕴？
所有人都看向王座上的杨烈，想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凝重。
然而，他们失望了。
杨烈靠在王座上，非但不惧，反而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那笑容，充满了侵略性和狂野的战意。
“玄镜司？大夏人皇？”
“正好。”
他坐直了身体，一股无形的霸气扩散开来。
“本王也想看看，这名义上的天下共主，到底有多少斤两！”
话音落下，他不再理会底下臣子的反应，一道道命令接连不断地发出。
“传令天工阁墨涵！即日起，不计成本，给本王扩大‘人屠’的生产规模！本王要在一个月内，看到一百具！同时，让她立刻着手研发更强的二代机型！”
“传令！”
杨烈把头转向身侧那道黑色的影子。
“夜琉璃。”
“在。”
面具下传来一个清冷的回应，简短，却充满了力量。
杨烈看着她，这是他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叫她的名字。
“你的影杀殿，第一个任务。”
“将情报网，给本王扎进大夏皇朝的都城——洛阳！”
“本王要知道玄镜司的一切，它的组成，它的据点，它的人员。本王要让这个所谓的皇朝鹰犬，在本王面前，再无半点秘密可言！”
“遵命。”
夜琉璃微微欠身，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便重新化作了一尊沉默的雕像。
朝会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中结束了。
……
当天深夜，杨烈正在书房研究北疆的地图，殿外有侍女通报，月临霜公主求见。
“让她进来。”
杨烈头也没抬。
很快，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香飘了进来。
月临霜走了进来，她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裙，裙摆随着走动轻轻摇曳，勾勒出高挑而窈窕的身段。
那张清丽的脸蛋上，以往的冰冷与仇恨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与思索。
她那双漂亮的凤眸，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打量着杨烈。
“大王还在为国事操劳？”
她的声音很好听，像是山泉叮咚。
“睡不着。”杨烈指了指桌上巨大的北莽草原地图，“我在想，什么时候把这块地方也变成我的马场。”
月临霜走到他身边，俯身看向地图，一缕秀发从肩头滑落，几乎要垂到杨烈的脸上。
她身上那股独特的、如同雪莲般的体香，更加清晰了。
“大王这份地图，该换了。”
月临霜伸出纤纤玉指，点在地图上的几个位置。
“这里的秃鹫部落，上个月已经被黑狼部吞并了。这里的大雪山，因为雪崩，堵住了通往西域的商道。还有这里……”
她一连指出了七八处地图上的错误信息。
杨烈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看来，本王的月公主，最近没少下功夫啊。”
月临霜直起身子，认真地看着杨烈：“我的仇，大王已经帮我报了。我这条命，也是大王救的。但我的族人，那些散落在草原上的大月氏遗民，还在受苦。”
“所以？”杨烈挑眉。
“所以，请大王让我返回草原。”
月临霜的这句话，让杨烈眯起了眼睛。
“回去？想跑？”
“不。”月临霜迎着他的审视，毫不退缩，“回去，为您征服草原！”
她的胸脯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着。
“大王大破三十万联军的威名，早已传遍了草原！那里的人，只信奉强者！我现在回去，不再是丧家之犬，而是燕王您的使者！凭着大月氏王族最后的血脉，和您赐予的威名，我能将那些摇摆不定的小部落重新整合起来！”
“他们害怕被大部落吞并，我可以给他们燕国的庇护！而他们，将为您献上最肥壮的战马和最悍不畏死的勇士！”
杨烈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带给月临霜巨大的压迫感。
他走到她面前，伸出手，用手指轻轻刮过她光洁的下巴。
“很有趣的计划。一个想当女王的公主。可万一，他们把你扣下，当人质来要挟本王呢？”
月临霜的身体有些僵硬，但依旧强撑着没有后退。
“那大王正好就有了出兵草原的完美借口，不是吗？无论如何，您都不亏。”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逻辑却清晰无比。
“好一个无论如何都不亏。”杨烈笑了，他凑到月临霜的耳边，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上，“本王喜欢你的野心。为了这个计划，你一定准备了很久吧？真是辛苦你了。”
月临霜的脸颊瞬间红透，连耳根都泛着粉色。
她能感受到男人身上那股强烈的侵略性。
“为……为大王分忧，是……是我的荣幸。”
“既然辛苦了，那本王，就该好好奖赏你。”
杨烈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在一片惊呼声中，大步走向了内殿。
“今晚，本王就让你知道，有野心的女人，会得到怎样的赏赐。”
……
第二天清晨。
王宫门口，一身劲装的月临霜英姿飒爽。
她的脸上虽然还带着一丝疲惫和羞意，但那双凤眸里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光彩。
在她的身后，是一百名披坚执锐、气势彪悍的并州狼骑。
她手中，紧紧攥着一封盖有燕王大印的亲笔信。
“出发！”
月临霜没有回头，只是扬起马鞭，清脆的喝令声响彻云霄。
一百骑精锐，护送着这位怀揣着野心与使命的草原公主，化作一道洪流，朝着北方那片广袤无垠的土地，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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