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员们顿时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声如同被惊扰的蜂群,在寒冷的空气中嗡嗡作响。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惶恐与不安——“破坏生产”、“搞资本主义”,这些沉甸甸的罪名要是坐实了,整个屯子都要遭殃。轻则挨批斗、游街示众,重则全家被送去劳改,那可真是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几个胆小的妇女已经开始抹眼泪,用粗糙的手背不停地擦拭着通红的眼眶;男人们则攥紧了拳头,青筋暴起,既愤怒于这无端的指责,又无奈于这突如其来的灾祸。
老队长赵大山急得满头大汗,慌忙上前解释,声音都带着颤:“王主任,您听我说,我们这是利用冬闲时间,给社员们找条活路啊......”
“冬闲?”王利发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提高,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划破凝重的空气,“冬闲就应该组织社员学习毛主席着作,开展政治运动!提高思想觉悟!而不是去搞什么捕鱼发财!你们这是要走到资本主义的邪路上去!”
李卫国在一旁板着脸补充,语气严厉得像腊月里的寒风:“我们接到匿名举报,你们一天就能挣三百多块!这比一个工人一年的工资还多!这不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是什么?这分明就是在腐蚀社会主义的根基!”
现场气氛顿时凝固了,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社员们又气又怕,既担心林墨和熊哥受处分,更害怕整个屯子受到牵连。愤怒的议论声在人群中蔓延,像即将爆发的火山:
“是哪个缺德冒烟的王八蛋!不得好死!”
“见不得人好的东西!断子绝孙!”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紧张时刻,林墨从容不迫地走到王利发面前。他先是恭恭敬敬地递上一支烟,又划着火柴给点上,动作不卑不亢,语气诚恳:
“王主任,李专干,还记得上次咱们一起打狼除害吗?那时您二位可是夸我们靠山屯的社员团结勇敢,是保卫集体财产的好榜样。”
王利发和李卫国对视一眼,神色稍缓。那场惊心动魄的打狼行动,确实让他们对这个沉着冷静的年轻人刮目相看。
林墨见气氛稍有缓和,便继续娓娓道来:“现在我们捕鱼,也是继承发扬打狼时的团结精神,都是为了集体,为了大伙儿能渡过这个难熬的冬天。您想,这寒冬腊月,社员们要是饿着肚子,怎么备战备荒?怎么保卫边疆?毛主席教导我们要‘实事求是’,我们这就是从实际出发啊。”
他转向全场社员,声音清亮而坚定:“我们捕鱼,一是为了改善社员生活,让大家有力气抓革命、促生产;二是为了给公社提供物资,支援社会主义建设。这完全是响应毛主席‘深挖洞、广积粮’的号召啊!我们每一网撒下去,捞上来的不仅是鱼,更是社会主义建设的信心和力量!”
李卫国忍不住点头,语气已经软了下来:“这话在理。要是社员们都饿得前胸贴后背,真有什么情况,哪来的力气保家卫国?”
王利发沉吟片刻,把林墨拉到一边,声音压得极低:“不过你们这个收入确实太高了,容易被人抓住把柄。现在上面抓得紧,这个数字报上去,谁都不敢担这个责任。”
林墨立即回应,目光诚恳:“王主任提醒得对。我们已经想好了,所有收入都归集体所有,社员只拿工分。剩下的钱,我们准备买一台拖拉机,为农业机械化做贡献!到时候,我们靠山屯就是全公社第一个实现机械化的生产队,这也是您领导有方啊!”
“好!这个想法很好!”王利发终于露出笑容,重重地拍了拍林墨的肩膀,“既发展了生产,又坚持了社会主义方向!这才是我们需要的典型!”
——王利发、李卫国和林墨都是有“革命友谊”的,本来就不愿意生事,奈何举报信上纲上线,让他们不得不表态。现在林墨把话说的圆满,既顾全了政治正确,又给出了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两个领导立马就坡下驴。
王利发转向全场,声音洪亮地宣布:“社员同志们!经过深入了解,我们认为靠山屯的做法是符合毛泽东思想的!是值得肯定的!我们要把你们的经验上报县里,并作为典型在全公社推广!”
社员们这才松了口气,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有几个老社员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连说道:“还是林墨有办法!”“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王利发站在碾子上,继续讲话,语气沉稳有力:“同志们,我们要正确理解党的政策。抓革命、促生产,这两方面都要抓好。靠山屯的做法,既解决了社员的生活问题,又支援了社会主义建设,这是值得肯定的!但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视全场:“我们一定要牢记,任何时候都要坚持社会主义方向,要走共同富裕的道路,绝不能走资本主义的歪路邪路!”
这番话既肯定了靠山屯的做法,又划清了政策红线,说得滴水不漏,充分展现了一个领导干部的政治智慧和工作水平。
就在人群即将散去时,林墨快步走到老队长赵大山身边,压低声音说:
“队长,不能让王主任他们就这么空着肚子回去。我让熊哥弄几条最肥的鲶鱼,再切几块狼肉,就在队部摆一桌。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咱们得趁着这个机会,把屯子里冒坏水的那个给揪出来。”
赵大山眼睛一亮,立即会意,快步追上正要上车的王利发:
“王主任,这都晌午了,哪能让领导和同志们饿着肚子回去?我们准备了便饭,都是屯子里的土产,正好也向领导汇报一下我们下一步的生产计划。”
王利发正要推辞,李卫国如同闻着了从队部食堂飘来的鱼香,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主任,要不......咱们就简单吃点?也好深入了解下情况。”
饭菜上桌,一大盆酸菜炖鲶鱼热气腾腾,金黄的玉米饼子摆满一筐,还有一壶温好的高粱酒。几杯酒下肚,气氛顿时热络起来。
林墨适时举杯:“王主任,李专干,感谢领导对我们靠山屯的关心指导。我们一定牢记领导指示,既要抓革命,也要促生产。”
王利发满面红光,拍着林墨的肩膀:“小林啊,你是个有出息的!要是在旧社会,你这样的人才早就被埋没了。现在新社会,就要靠你们这样的年轻人!”
酒过三巡,林墨看似随意地说起:“要说咱们屯子,大多数社员都是好的,就是有个别人,整天不琢磨生产,专盯着别人挑刺......”
李卫国把酒杯一放,皱眉道:“说起这个,今天这封举报信,字迹倒是挺眼熟......”他掏出举报信,在桌上摊开。
生产队的记工员苟文才正好进来添菜,看见那封信,手一抖,菜汤差点洒出来。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躲闪,连盛菜的勺子都拿不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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