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顿大师留下的订单像一道催命符,也像一剂强心针。
五百份“抗腐蚀涂层膏”的任务量,远非我这个小仓库和单打独斗的手工作业能够承受。
三天时间,如同悬在头顶的沙漏,每一粒沙落下都带着沉甸甸的压力。
我面临的第一个、也是最直接的挫败,是 产能。
以往我制作荧光棒、应急包,都是小批量、多品种,依靠灵活和独特性取胜。
但这次是标准化的军需品,要求的是稳定、大量、按时交付。我那套慢工出细活、随时调整配方的模式行不通了。
我的个人时间和体力,成为了最稀缺的资源。
我必须将“杰瑞的实验室”升级为“杰瑞的临时工坊”。
这意味着分工、流程和一定程度上的标准化。
汉克找来的五个人已经到了。都是东区市场附近勉强糊口的底层劳力,两个是以前在码头扛包的苦力,力气大但粗手粗脚;
一个是老鱼头摊子倒闭后无所事事的帮闲,眼神飘忽;
还有一对看起来还算老实巴交的兄弟,据说以前在乡下帮人烧过炭。
谈不上可靠,但眼下无人可用。
莱恩负责记录和监督,但他是个学院派,对管理一窍不通。
仓库本身空间有限。
我不得不将部分不那么敏感的材料和初步处理工序,转移到仓库后面用油布临时搭起的一个简陋棚子里。这增加了风险,但别无选择。
我将制作过程强行拆分成几个环节:
油铁木的焚烧和炭灰研磨(由那两个力气大的苦力负责,汉克监督,确保炭灰细度)。
这是关键步骤,粘稠的树胶需要加热融化并过滤杂质,目前只能由我亲自操作。
细沙筛选、金属粉末研磨等(交给那对烧炭兄弟)。
按我严格保密的比例,将炭灰、树胶、辅料混合成膏体。这个核心环节,我必须亲力亲为,在仓库内独立完成。
将膏体分装进统一规格的小陶罐,用蜡密封(由莱恩和那个前帮闲负责,莱恩记录数量,帮闲动手)。
这套粗糙的“流水线”本身就是一种验证。
验证我能否在保证质量和保密的前提下,实现初步的规模化生产。
管理的对象不再是冰冷的材料,而是活生生、各有心思的人。
工坊草创,混乱可想而知。
炭灰研磨得不够细,影响了涂层效果;
树胶加热时火候掌握不好,差点烧焦;
那个眼神飘忽的帮闲在分装时试图偷偷藏起一小撮膏体,被莱恩发现后支支吾吾;
两个苦力因为工钱结算方式(按天还是按量)差点和汉克吵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炭灰、焦糊树胶和汗水的混合气味,棚子里叮叮当当,抱怨声、争执声不绝于耳。
我感觉自己不像是在制作救命的军需品,倒像是在经营一个即将倒闭的、混乱的家族作坊。
经过近乎残酷的磨合和我的连吼带叫(我以前从未如此大声说过话),到了第二天下午,这条脆弱的“流水线”终于勉强运转了起来。
虽然效率低下,错误百出,但至少,一份份封装好的涂层膏开始缓慢地堆积起来。
看着那几十个歪歪扭扭贴着标签的陶罐,我疲惫地靠在墙上,第一次体会到“管理”带来的、不同于研发成功的微小成就感。
然而,真正的考验接踵而至。
第三天上午,巴顿大师派来的两名“助手”准时抵达。
他们穿着普通的工装,但眼神锐利,动作干练,与其说是助手,不如说是监工和质检员。
他们一到,就默不作声地站在各个工序点,仔细观察着每一个步骤,偶尔拿起半成品用手指捻搓,或用小刀刮下一点测试。
压力陡增。
那个帮闲的手不再抖了,两个苦力研磨炭灰的声音也轻了不少。
整个工坊的气氛从混乱的喧闹,变成了压抑的沉默。
就在这时,一位不速之客到访——是巴顿大师本人,他身边还跟着一位头发花白、身形干瘦、但眼神如同他别在腰间的卡尺一样精准的老者。老者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异常整洁的旧工装,手上布满了新旧交叠的伤疤和老茧。
“弗格斯,”巴顿大师对老者语气颇为尊重,“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小子,杰瑞。杰瑞,这位是弗格斯大师,装备营退下来的老工匠,现在负责一些特殊项目的技术顾问。”
弗格斯大师没看我,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样扫过我的临时工坊,从棚子的结构,到每个工人的动作,再到堆放的材料和半成品。
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微微抽动的鼻翼和偶尔眯起的眼睛,显示着他内心的评估。
他走到研磨炭灰的苦力身边,抓起一把炭灰,在指间细细捻磨,又凑到鼻尖闻了闻,摇了摇头。
他看了看那对兄弟筛选的细沙,用手拨弄了几下,哼了一声。最后,他走到我用来加热树胶的小锅前,看着里面粘稠翻滚的胶液,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胡闹!”弗格斯大师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像一块冰冷的铁锭砸在地上。
“炭灰颗粒不均,影响附着!细沙含泥量高,降低耐磨!树胶提炼火候粗暴,杂质未清,粘性不稳!还有你这混合手法——全凭手感?简直儿戏!用这种东西糊弄前线的士兵,跟送他们去死有什么区别?!”
他的每一句批评都像鞭子抽打在我脸上。
汉克和那几个雇工吓得大气不敢出,连巴顿大师带来的两个监工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来自真正专业人士的、毫不留情的否定。
我自以为成功的配方和工艺,在真正的老工匠眼中,漏洞百出,如同孩童的玩具。
这种基于经验和严谨标准的质疑,比阿尔方斯的嘲讽和格里的阴谋更加沉重,直击我作为“制造者”的核心。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油铁木的稀缺、时间的紧迫、人手的不足……但所有这些理由,在“质量”二字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是愚蠢的。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委屈和不服,走到弗格斯大师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弗格斯大师,您批评得对。我野路子出身,很多地方不懂,请您指点。”
我的态度似乎让他有些意外,他那严厉的眼神稍微缓和了一丝。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我那堆封装好的涂层膏前,随手拿起一罐,打开,用手指挖出一块,先是观察色泽,然后放在掌心揉搓,又拉丝观察韧性,最后甚至伸出舌头,极其小心地用舌尖碰了一下!
“呸!”他吐掉那微不足道的一点,脸色更加难看,“基础方向没错,油铁木的特性利用上了。但这工艺……粗糙!太粗糙!持久性绝对达不到要求!最多抵挡两三次攻击就会失效!”
他转向巴顿大师:“老巴顿,这东西,不能用。至少现在这个水平,不能用。”
巴顿大师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看向我:“杰瑞,你怎么说?”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三天不眠不休的努力,难道就这样被全盘否定?
我的“产品”正在经历最严格的市场检验——来自领域内权威专家的检验。这不是价格和需求的博弈,而是质量和标准的硬性考核。
不能放弃。
我抬起头,目光迎向弗格斯大师那锐利的眼睛:“大师,请您教我。如何才能提升质量?只要您指出方向,我一定想办法做到!”
弗格斯大师盯着我,看了很久,似乎在衡量我的决心和潜力。
最终,他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皮质封面的笔记本,翻到某一页,上面画着一些复杂的工具草图和比例公式。
“第一,炭灰必须用 三重水选法 沉淀,去除大颗粒和轻浮杂质,然后用 石碾 慢磨,不是你那破石臼能砸出来的!”
“第二,树胶提炼,温度必须控制在 恒温 ,不能用明火直接烤!需要特制的 双层隔水锅 !过滤要用 六层细麻布 ,不是你那随便找的破布!”
“第三,混合不是乱搅!要按顺序,分批次,用力均匀!最好有 带固定叶片的搅拌桶 !”
他每说一条,我的心就凉一分。这些工具和方法,听起来就无比繁琐和专业,短时间内我去哪里弄?
“大师……这些工具……”我艰难地开口。
“装备营的旧仓库里,应该还能找到些淘汰下来的。”
巴顿大师适时开口,对弗格斯说道,
“老伙计,你看……”
弗格斯大师合上笔记本,瞥了我一眼:“小子,我知道时间紧。但这些基础不打牢,做出来的就是垃圾。我给你一天时间,按照我的要求,重新准备材料和工具。我会留下来,看着你做出 第一批 合格品。如果还是不行……”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虽然被批得一无是处,但我得到了最关键的——改进的方向和一位严苛导师的临时指导。
这比我自己盲目摸索要强无数倍。弗格斯大师的留下,既是压力,也是机遇。
“是!多谢大师!”
我再次躬身,这一次,心服口服。
弗格斯大师的到来,像一阵狂风,吹散了我工坊里虚假的繁荣,也带来了真正工业化生产的苛刻标准。
我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行动起来。
他让汉克带着巴顿大师的手令,去装备营旧仓库“淘货”;
让莱恩严格按照弗格斯大师的要求,重新准备和筛选材料;
自己则寸步不离地跟在老工匠身边,像最谦卑的学徒,仔细记录着他的每一句话,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弗格斯大师的存在,让整个临时工坊的气氛为之一变。
之前的混乱和喧闹被一种近乎凝固的肃穆所取代。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焦躁,而是炭灰、熔融树胶与一种无形的、名为“标准”的压力混合而成的特殊气味。
弗格斯大师提出的要求,对我而言不啻于一场技术上的颠覆。
三重水选法、石碾慢磨、双层隔水锅、六层细麻布、带固定叶片的搅拌桶……这些词汇所代表的,是一套我完全陌生的、严谨到近乎苛刻的工业化生产标准。
我的“野路子”在真正的行家面前,被拆解得支离破碎。更现实的是,这些工具和设备,我闻所未闻,短时间内如何筹措?
我立刻调整策略,将全部重心放在满足弗格斯大师的要求上。
汉克拿着巴顿大师的手令,几乎跑断了腿,在装备营那如同迷宫般、堆满锈蚀报废品的旧仓库里翻找。
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个“受挫-调整”的循环:找不到合规格的石碾(受挫),只能找来最接近的,再请营里的工匠紧急修复调整(调整);没有现成的双层隔水锅(受挫),找来两个大小不一的铜锅,由我亲自指挥,让那对烧炭兄弟用泥巴和耐火砖临时垒砌了一个简陋的“夹层灶”(调整)。每一个工具的获取,都充满了妥协与急智。
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拼命汲取着弗格斯大师每一句指点背后的精髓。
他不再大声斥责,而是用最简单、最直接的语言,指出关键。
“水选,不是淘金,要的是‘静’和‘分层’。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树胶如人性,火候过了则焦躁易碎,不足则黏糊不成器。恒温,求的是一个‘稳’字。”
“搅拌,腕要沉,力要匀,眼要观八方,让每一粒炭灰都‘裹’上胶,不是‘混’在一起。”
我将这些看似简单却蕴含至理的话语死死记在脑中,手上不敢有丝毫怠慢。
我的手上很快就磨出了新的水泡,又被磨破,沾上炭灰和树胶,火辣辣地疼。但我毫不在意。
这不再是与市场需求的博弈,而是与客观技术标准的硬碰硬。
弗格斯大师就是最严格的“市场考官”,他的认可,是产品能否“上市”(交付军队)的唯一标准。
在弗格斯大师鹰隼般的目光监督下,我们开始了第一批“标准品”的试制。
炭灰经过三重水选和石碾慢磨后,质地细腻如墨粉,手感顺滑。树胶在双层隔水锅中缓慢融化,剔除了杂质,呈现出晶莹剔透的琥珀色,粘稠度恰到好处。
按照严格顺序和比例混合时,我摒弃了所有取巧的心思,严格按照弗格斯大师指导的手法,在那个临时找来的、带粗糙固定叶片的大木桶里,奋力搅拌。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进膏体里,也无人理会。
整个过程缓慢而折磨人,远比之前我那套“乱炖”之法耗时数倍。
当第一批按照新标准制作出的涂层膏终于出炉,装入陶罐时,天色已经再次暗了下来。
距离巴顿大师要求的最终交付时间,只剩下不到十二个时辰。
弗格斯大师拿起一罐新膏体,重复了之前那套严格的检验流程。
观察、揉搓、拉丝,甚至再次用舌尖微触。他沉默着,脸上的皱纹如同风干的橘皮,紧紧绷着。
整个工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汉克都停止了搓手。莱恩握着记录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良久,弗格斯大师才缓缓放下陶罐,看向巴顿大师,微微点了点头:“这一批,勉强可用。持久性应该能提升三倍以上。但工序还是太慢,成本也上去了。”
“勉强可用”四个字,如同天籁!这意味着我的方向是对的,我的努力没有白费!
我几乎要虚脱般地坐倒在地,但强行撑住了。这只是第一批,后面还有四百多份!
“多谢大师!”
我声音沙哑地致谢。
巴顿大师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他拍了拍弗格斯大师的肩膀:“老伙计,辛苦。能用了就好,后续再慢慢优化。”他看向我,“杰瑞,按这个标准,能完成多少?”
我快速心算了一下新工艺的耗时,心沉了下去。
按照这个速度,三天时间最多能完成一百五十罐,距离五百的目标相差甚远。
技术问题刚刚解决,产能与时间的致命矛盾就赤裸裸地摆在了面前。
质量达标了,数量却无法满足。这是一个更加残酷的现实挫败。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弗格斯大师突然开口,他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盯着我:“小子,我问你。如果前线急需,是送一百五十罐‘好货’,还是按你之前的方法,凑齐五百罐‘次货’过去?”
这是一个拷问灵魂的选择题。
送“好货”,意味着大部分士兵得不到防护,可能因为装备被腐蚀而丧命。
送“次货”,意味着所有士兵得到的都是效果大打折扣的东西,同样危险,而且浪费资源,更辜负了弗格斯大师的心血和巴顿大师的信任。
工坊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没有立刻回答。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弗格斯大师改进的每一个环节,分析着其中哪些是核心不可动摇的,哪些是可以适当简化以提升效率的。
水选和石碾是保证炭灰细度的核心,不能动。树胶的恒温融化和精细过滤是保证粘性和纯净度的关键,不能动。那么……搅拌?弗格斯大师要求的手工搅拌固然均匀,但极其耗时……
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
“大师,”我抬起头,眼神坚定,“我想试试……分阶段混合。”“哦?”弗格斯大师挑了挑眉。
“我们先按标准制备好最精细的炭灰和最优的树胶。
然后,不追求一次性完美混合。我们可以先用树胶均匀包裹大部分炭灰,制成‘基础膏’。
使用时,或者交付前,再由士兵或装备营的人,按比例掺入剩下的小部分关键辅料(如金属粉末和特制细沙),进行最终搅拌。
这样,核心的抗腐蚀性能由‘基础膏’保证,而最终的韧性和耐磨性,可以通过简单的战前准备来完成。或许……能节省大量混合时间?”
我将这个粗糙的想法和盘托出。这无疑是对弗格斯大师标准的一种“僭越”和“简化”。
弗格斯大师听完,没有立刻反驳,而是陷入了沉思。
他拿起一罐新做好的标准品,又看了看那些准备好的辅料,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木桶边缘。
巴顿大师也皱起了眉头,显然在权衡这个方案的可行性与风险。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压力几乎让人窒息。
“投机取巧!”弗格斯大师终于哼了一声,但语气并不像之前那样严厉,“而且,最终混合的比例和均匀度,无法保证。”
“我们可以制作简易的‘量勺’和‘搅拌说明’,随货配送!”我急忙补充,“确保前线的兄弟能按标准操作!”
弗格斯大师盯着我,看了足足有半分钟,那目光仿佛要穿透我的颅骨,看清我脑子里的所有念头。最后,他转向巴顿大师,语气平淡:“老巴顿,这是折中之策,有风险,但……或可一试。总比送次货,或者数量严重不足强。你怎么说?”
巴顿大师深吸一口气,作为一名军人,他更懂得战场上的现实与无奈。
他重重地一点头:“就这么办!杰瑞,立刻调整流程,按你的‘分阶段混合’方案来!弗格斯,还得劳烦你,帮他把控这‘基础膏’的质量和那‘最终搅拌’的说明!”
我的提议被接受了!这是在严苛标准与现实困境之间,找到的一条充满风险却可行的缝隙。
这不仅仅是技术上的调整,更是思维模式的转变——从追求单个产品的完美,转向追求在约束条件下整体解决方案的有效性。
没有任何庆祝的时间,工坊再次高速运转起来。目标明确:全力生产高质量的“基础膏”!
有了弗格斯大师坐镇核心环节的质量把控,加上“分阶段混合”思路节省的时间,生产的效率虽然依旧无法与最初粗糙的版本相比,但相比严格遵循全套新工艺,已经提升了近一倍。
炭灰的研磨声,树胶融化的咕嘟声,以及我奋力搅拌基础膏的喘息声,构成了工坊里新的交响曲。
每个人都透支着自己的体力,汉克跑前跑后协调物资,莱恩的记录板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连那两个监工也偶尔会搭把手,帮忙搬运重物。
当黎明再次降临,晨光透过仓库高窗的缝隙,照亮了堆积如山的、封装好的陶罐时,我们终于完成了。
五百罐“抗腐蚀基础膏”,以及配套的五百份辅料包和简陋的搅拌说明图纸。
弗格斯大师随机抽检了最后几批基础膏,确认质量稳定。巴顿大师清点了数量,分毫不差。
看着那几乎堆满小半个仓库的陶罐,闻着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混合着汗水与努力的气息,杰瑞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双腿都在打颤。
他做到了。
在质疑、否定、资源匮乏和时间压迫下,他带领着这个临时拼凑的草台班子,完成了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这不仅仅是交付了一份订单。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将自己的智慧、韧性、乃至一点点的“僭越”之勇,融入了铁盾城冰冷的战争机器之中,成为了一个微小却不可或缺的齿轮。
弗格斯大师临走前,再次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似乎少了几分最初的轻蔑,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
“小子,路还长。这次……算你过关。”
巴顿大师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但那力量已经说明了一切。
工人们领了丰厚的酬劳,欢天喜地又疲惫不堪地离开了。
仓库里只剩下我和莱恩,以及满地的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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