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银钩铁券锁真凶
通州城的“裕和记”票号里,烛火已燃到了第三根。张顺蹲在堆满账册的矮柜前,指尖沾着墨汁,在纸上勾画出密密麻麻的银钱流向图。他是沈砚特意从府城调来的老手,最擅长查勘钱庄往来,这几日连轴转,眼睛熬得比烛芯还红,却丝毫不敢懈怠——沈砚交代的事,关乎查案的成败,半点错不得。
“张爷,您再这么熬,身子该扛不住了。”票号的小伙计端来一碗热茶,小声劝道。这几日张顺以“核查商税流转”为由,把“裕和记”近半年的账册翻了个底朝天,连十年前的旧账都没放过,小伙计见他这般较真,心里也犯嘀咕,却不敢多问。
张顺没抬头,指着账册上一处模糊的记录:“你看这个——四月十二,有一笔三百两的银子,从‘同顺祥’转过来,户主写的是‘王三’,可你们的存取记录里,根本没有这个‘王三’的身份凭证,这不蹊跷吗?”
小伙计凑过来看,挠了挠头:“这……当时是柜上的李掌柜经手的,他说这是熟客介绍的,不用凭证……”
“熟客?哪个熟客?”张顺追问。
小伙计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好像是顺昌号的赵老板!李掌柜说,赵老板的朋友,信得过!”
张顺心里一动,立刻翻找“同顺祥”的关联账册。果然,四月十二那笔三百两银子,是从邻州“聚源皮货商行”汇到“同顺祥”,再转来“裕和记”的。他顺着这条线往下查,越查越心惊——从四月初十到十四,也就是漕工械斗前的五天里,共有五笔不明巨款,合计两千三百两,都是从邻州“聚源皮货商行”出发,经“同顺祥”“裕和记”等三家票号周转,最后分别汇入了五个账户。
这五个账户的户主,名字都很普通,像是随手编的,可张顺拿着名单去码头一问,真相立刻浮出水面——其中三个账户,对应的是漕帮里宋三的亲信,还有两个,是新船帮李河身边的船工!
“大人!查到了!”张顺揣着账册和银钱流向图,一路小跑冲进衙署,刚好撞见沈砚和周墨在商议事。他把东西往桌上一摊,指着图上的箭头:“您看,械斗前五天,邻州聚源皮货商行往通州汇了两千三百两银子,经三家票号周转,最后都进了漕帮和新船帮头目的亲信手里!这些钱,十有八九就是挑唆他们械斗的经费!”
沈砚拿起账册,逐页细看。每一笔汇款的日期、金额、周转的票号,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尤其是“聚源皮货商行”的落款,盖着商行的朱红印鉴,笔画工整,不像是伪造的。他抬头看向周墨:“明远,你听说过这家聚源皮货商行吗?”
周墨皱着眉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我记起来了!去年王守诚的妻弟来通州,说是要做皮货生意,后来听说在邻州开了家商行,好像就叫‘聚源’!当时我还觉得奇怪,邻州不产皮货,怎么突然开了家皮货商行,现在想来,根本就是个幌子!”
“王守诚的妻族?”沈砚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之前查顺昌号的赵老板,只知道他来自东南,却没查到和王守诚的直接关联,如今这聚源商行,竟和王守诚的妻弟有关——这就像断了的线,突然被接上了。
“得立刻查聚源商行的底细!”沈砚站起身,“张顺,你再去邻州一趟,悄悄查问聚源商行的老板是谁,日常做什么生意,还有他们和通州顺昌号的赵老板,有没有往来。记住,别惊动任何人,尤其是邻州的官府——王守诚在那边说不定也有眼线。”
“放心吧大人!”张顺揣上盘缠,当天就乔装成商人,往邻州去了。
这一等,就是三天。第四天清晨,张顺终于回来了,身上沾着尘土,却满脸兴奋:“大人,查清楚了!聚源商行的老板,是王守诚妻弟的小舅子,叫孙五,表面上做皮货生意,其实根本没见过他们运皮货,反而经常有大额银子从商行流出,去向不明。还有,我在邻州的客栈里,撞见了顺昌号的赵老板,他和孙五一起吃饭,两人聊得很熟,还提到了‘总督府’‘沈大人’之类的话!”
线索彻底连起来了。聚源商行是王守诚妻族开的,负责提供资金;赵老板的顺昌号提供武器;户房的内鬼篡改账册;再加上之前灭口证人的江湖杀手——这一切,都是王守诚一手策划的,目的就是搅乱漕运,扳倒他!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拿到铁证。”沈砚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聚源商行既然是资金源头,肯定会有和王守诚往来的密函,或者未销毁的汇款凭证。黑塔!”
刘黑塔立刻从门外走进来,拱手听令:“大人,您吩咐!”
“你带二十个亲信衙役,乔装成缉盗的兵丁,去邻州聚源商行在通州的秘密仓库。”沈砚压低声音,“张顺查到,他们在通州城南有个废弃的油坊,其实是仓库,里面不仅有没来得及汇出去的银子,可能还有和总督府往来的密信。你现在就去,突袭仓库,人赃并获!”
“好嘞!”刘黑塔攥紧腰间的刀柄,转身就要走。
“等等。”沈砚叫住他,“记住,动作要快,别让里面的人有机会销毁证据。如果遇到抵抗,先控制人,再搜证。还有,拿到东西后,立刻把仓库里的人都带回通州衙署,封锁消息,不能让王守诚知道。”
“明白!”刘黑塔领了命,带着衙役,悄悄出了城。
沈砚和周墨在衙署里等消息,每过一刻钟,就觉得心里的石头沉一分。直到傍晚,外面传来马蹄声,刘黑塔的声音隔着老远就响了起来:“大人!成了!人赃都拿到了!”
沈砚和周墨立刻迎出去。只见刘黑塔身后,押着五个五花大绑的人,其中一个穿着绸缎,像是商行的掌柜;还有两个衙役,抬着一个沉甸甸的木箱,箱子上的锁已经被撬开,里面整齐地码着一锭锭银子,每锭银子上都刻着“聚源”二字,和账册上的编号分毫不差。
“大人,您看这个!”刘黑塔从怀里掏出一封用火漆封着的密函,“在仓库的暗格里找到的,是聚源商行的孙五写给王守诚的师爷的,还没寄出去!”
沈砚接过密函,用火漆刀挑开封口,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迹潦草,却字字扎眼:“漕工械斗已起,沈砚忙于弹压,无暇他顾。聚源已汇银两千三百两,助赵老板购械、煽风,后续若需追加,可再禀。务必要搅乱漕运,扳倒沈砚,保总督大人权位……”
信的末尾,落款是“孙五”,日期是四月初九——正是械斗前三天!
周墨凑过来看完,气得手都抖了:“好一个王守诚!竟用这么阴毒的手段!这封信,就是铁证!咱们现在就把证据呈给巡抚大人,弹劾他!”
沈砚却没有立刻点头。他拿着密函,走到廊下,望着远处渐渐落下的夕阳。夕阳的余晖洒在密函上,把“扳倒沈砚”四个字照得格外刺眼。他心里清楚,这封信确实是铁证,可王守诚在朝中经营多年,势力庞大,单凭这一封信,未必能彻底扳倒他——万一他反咬一口,说这是伪造的,或者把责任推给孙五、赵老板,到时候反而会打草惊蛇。
“不能急。”沈砚转过身,眼神冷静得可怕,“这把刀,必须用在最关键的时候,才能一刀致命。”
他看向刘黑塔:“把聚源商行的掌柜和那几个伙计,关在衙署的暗牢里,派亲信看守,不许任何人接触。仓库里的银子和密函,妥善保管,尤其是密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它的存在。”
“大人,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刘黑塔不解地问。
沈砚握紧手里的密函,指腹在信纸边缘摩挲着。他需要等一个时机——或许是朝廷派来巡查漕运的御史抵达通州时,或许是王守诚再次出手,试图掩盖罪行时。到那时,再把这封密函、账册、人证、物证一起呈上去,让王守诚百口莫辩,再无翻身的可能。
“接下来,咱们按兵不动。”沈砚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王守诚以为咱们还在查械斗的表面原因,不知道咱们已经抓住了他的把柄。他肯定还会有动作,咱们等着就是。等他露出更多破绽,咱们再一起算账。”
周墨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大人说得对!现在打草惊蛇,反而让他有了防备。不如沉住气,等一个最好的时机,让他彻底垮台!”
夕阳彻底落下,夜幕笼罩了通州城。衙署里的烛火一盏盏亮起,映着沈砚的脸,也映着桌上那封足以定人生死的密函。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他手里的这把“银钩铁券”,终将锁住建功立业的真凶,还通州漕运一个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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