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决心压过了悲伤与恐惧。林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需要行动,而不是沉溺于情绪。
他仔细打量着那个通风口。
格栅是常见的黄铜材质,由四颗略显锈蚀的螺丝固定。徒手显然无法拧开。
他的目光在简陋的房间里搜索,最后落在了那张金属椅子的腿上。
椅子腿是空心的铁管,末端有防滑的橡胶垫。
他尝试着拧动其中一只橡胶垫,发现它可以被旋下来,露出略显粗糙的金属边缘。
或许可以试试。
他屏息凝神,将灵性感知聚焦于听力,仔细倾听着门外的动静。
两名守卫呼吸平稳,似乎只是在例行公事地站岗,偶尔有极其轻微的金属甲片摩擦声。
就是现在。
他拿起椅子,用那露出金属边缘的椅子腿,小心翼翼地抵住通风口格栅的一颗螺丝,开始缓慢而用力地逆时针旋转。
吱嘎——
极其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恩的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动作瞬间停滞,全力感知门外。
守卫似乎没有察觉。
他继续,动作更加轻柔缓慢,汗水从他的额头渗出。
一颗,两颗…四颗螺丝终于都被拧松。
他轻轻取下格栅,露出了后面黑黢黢的、仅容一人勉强钻入的通风管道口。
一股混合着灰尘、铁锈和微弱机油味的气流从中涌出。
管道内部一片漆黑,看不到尽头,只能听到远处传来更加清晰的、蒸汽流动的嘶嘶声和金属管道热胀冷缩的轻微哐当声。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把椅子挪回原处,尽量不发出声响,然后拿起那四颗螺丝和格栅(或许以后有用),赤着脚,蜷身钻进了通风管道。
冰冷粗糙的金属内壁摩擦着他的皮肤。
管道内异常狭窄,他只能匍匐前进。
黑暗浓得化不开,只有极其遥远的前方,似乎有一点微弱的光源,以及那无处不在的管道嗡鸣声。
他调动起窥秘人的灵性视觉,周围的一切才勉强呈现出模糊的轮廓。
管道四壁布满了灰尘和莫名的污渍,偶尔能看到一些老鼠啃咬的痕迹。
他凭借着记忆中感知到的、缄默者小姐那股特殊波动传来的大致方向,在如同迷宫般的管道网络中艰难爬行。
需要不断做出选择,左转还是右转?向上还是向下?每一次选择都依靠那丝微弱的、仿佛风中残烛般的冰冷机械感指引。
爬行了不知多久,膝盖和手肘早已被磨破,火辣辣地疼。
就在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迷路了的时候,前方隐约传来了说话声,并且那股冰冷的机械波动变得更加清晰了。
他小心地爬近,发现声音和波动是从下方一个较大的通风口格栅处传来的。
他屏住呼吸,缓缓探头,透过格栅的缝隙向下望去。
下面似乎是一个医疗室,但充满了教会的机械风格。
墙壁上挂着各种闪烁着数据的仪表盘,房间中央是一个类似手术台的平台,周围连接着许多机械臂和管线。
缄默者小姐正躺在那张平台上,她依旧穿着那身破损的制服,但外面的斗篷已经除去。
此刻,她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紧紧抿着。
更令人心惊的是,她的左臂从肩膀处竟被整个卸下,露出内部极其复杂、却布满烧灼和扭曲痕迹的金属关节、闪烁不定的能量线路以及一种缓慢蠕动、试图修复损伤的银色液态金属。
两名穿着白色机械圣袍、戴着口罩的教会机械师正在忙碌地操作着设备,用各种精细的工具检测、清理、焊接她手臂断口处的损伤。
“灵性回路大面积烧毁…齿轮组第七、第九序列卡死崩裂…‘宁静之油’输送管道破裂,污染了核心轴承…”
一个机械师沉声汇报着,语气凝重,“ worse的是,那种未知的‘虚无饥饿’污染残留还在持续侵蚀替代材料,阻止自愈进程…必须尽快更换整个肩部传动总成和至少三分之一的灵性脉络!”
“备用总成需要时间调取和净化适配!”
另一个机械师看着不断跳动的数据,摇头,“她的‘炉心’也因为过载而濒临极限,频率极其不稳定…
伊莎贝拉主教命令必须稳住她的核心,她可能是唯一近距离接触并记录了那种高等污染体数据的个体。”
“尝试注入高浓度‘秩序稳定剂’,优先保护‘炉心’和大脑核心,手臂暂时用外部供能支架固定!”
随着一管闪烁着蓝色荧光的液体被注入缄默者小姐的脖颈静脉,她身体猛地绷紧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仿佛金属摩擦般的痛苦呻吟,眉头紧紧蹙起。
她体内那细微的齿轮运转噪音变得更加杂乱和滞涩。
林恩看得心惊肉跳,原来缄默者小姐伤势如此之重,而且她身体内部竟然真的是…机械结构,这就是“缄默机械堡”的改造。
就在这时,或许是稳定剂起了作用,或许是剧烈的疼痛刺激,缄默者小姐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疲惫却依旧锐利的灰色眼眸。
即便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的眼神深处依旧保持着一种冰冷的理智和分析力。
她立刻注意到了自己手臂的情况和周围的环境,没有任何惊慌,只是声音沙哑干涩地开口:“…数据…记录保存完整否”
“缄默者大人,您醒了。”
机械师连忙回答,“核心数据存储体完好,已上传至大教堂数据库,请您保持平静,我们正在尽力修复您的损伤。”
缄默者小姐艰难地转动眼球,看了看自己惨不忍睹的肩部,沉默了几秒,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没时间…慢慢修复,给我…临时接驳外部武器单元…最低功率模式也可…我必须…向大主教…汇报…”
“可是您的状态…”
“执行…命令!”
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威严,虽然虚弱,却不容抗拒,“‘深海苏醒’…只是…表象…勒菲弗尔…他…”
听到勒菲弗尔的名字,管道中的林恩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控制不住呼吸。
下面的机械师似乎也被震住了,犹豫了一下,只得点头:“…是,立刻为您接驳‘守护者-III型’战术臂。”
他们快速从旁边的仪器柜中推过来一个沉重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机械臂单元,开始进行紧张的接驳操作。
缄默者小姐躺在平台上,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灰色的眼眸望着天花板,仿佛在回忆极其可怕的景象,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只有她自己和管道里全神贯注的林恩能听到:
“…他…早就预料到了…那不是…同归于尽…”
“…那是…‘交换’…以自身为祭品…强行…‘覆盖’…”
“…为了…掩盖…‘门’的真正…坐标…”
“…‘钥匙’…在他…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因为剧烈的疼痛和药物的作用再次陷入半昏迷状态,后面几个关键词语变得模糊不清。
但林恩已经听到了足够多。
不是同归于尽?是交换?覆盖?掩盖门的坐标?钥匙?
勒菲弗尔是主动选择了某种牺牲,为了掩盖某个真正的“门”的坐标?而那把“钥匙”…
一个惊人的、令人难以置信的猜想如同闪电般划过林恩的脑海!
难道…勒菲弗尔并没有完全死去,或者说,他的死亡是一种更高层面的、为了达成某个隐秘目的的手段。
而他最后留下的…那个所谓的“同归于尽”,其实是为了掩盖某个更可怕的真相。
还有“钥匙”…是指什么?是指那个被封印的箱子?还是指…别的什么?
就在林恩心神剧震,试图消化这惊人信息之际——
咔哒。
他身下因为紧张而稍稍用力按住的一块管道金属板,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松动声响。
声音虽然不大,但在下方安静而紧张的医疗室里,却显得异常清晰。
下方正在忙碌的机械师动作猛地一滞,警惕地抬起头:“什么声音!”
其中一人立刻看向天花板,目光锐利地扫过通风口。
林恩吓得魂飞魄散,心脏瞬间停止跳动。
他猛地向后缩头,屏住呼吸,紧紧贴附在管道黑暗的顶部,一动不敢动。
“可能是管道热胀冷缩…或者老鼠”另一个机械师不太确定地说。
“不对…声音来源很近…检查一下通风系统。”
第一个机械师显然更加警惕,已经开始走向墙边的控制面板。
完了,要被发现了。
林恩大脑飞速旋转,思考着任何可能脱身的方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医疗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伊莎贝拉主教一脸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
“立刻停止所有非必要操作!”
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大主教命令,所有战斗人员及可行动单位,立刻前往第三号‘观测尖塔’集合,‘窥天镜’捕捉到港口区污染核心出现异常二次能量峰值,有未知高维存在正在尝试投射力量,最高紧急状态!”
这个消息如同炸弹般投入医疗室,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就连平台上濒临昏迷的缄默者小姐也猛地再次睁开了眼睛,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度震惊的光芒!
“二次峰值!高维投射!”机械师失声惊呼,再也顾不上什么通风口的异响。
“快!!!协助缄默者大人转移!带上必要装备!”
伊莎贝拉主教厉声命令道。
下方瞬间陷入一片更加紧张忙碌的混乱。
林恩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用尽全身力气,悄无声息地、拼命地向管道来的方向退去。
心脏疯狂擂鼓,冷汗浸透全身。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在被人发现之前。
勒菲弗尔可能未完全死去、以及那个关于“门”和“钥匙”的惊人秘密,如同燃烧的火焰,驱散了他心中的部分阴霾,却也带来了更深的谜团和…一丝微弱的、不敢置信的希望。
而更大的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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