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射宴的喧嚣散去,养心殿的烛火却燃得比往日更久。
谢子轩坐在龙椅上,指节一遍遍摩挲着扶手雕刻的龙纹,那冰凉的触感丝毫压不下心头的燥火。
殿内侍立的太监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触怒这位脸色阴沉的帝王。
“废物!”
他终于低咒出声,声音不大,却带着淬了冰的恨意。
案上摊着刚拟好的赐婚圣旨,墨迹未干,“谢霄”与“慕容襄”两个名字并排落在宣纸上,像两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脸上。
他精心织就的网,本想将谢烬寒困死在里面,没成想网眼太大,反让谢霄这头蠢驴钻了进去,还顺带搅黄了全盘计划。
借北凉之手除心腹大患的算盘落了空,反倒让谢烬寒借这桩婚事安插了眼线,如今满朝文武都在暗地里嘲笑他弄巧成拙。
“传二皇子。”
谢子轩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怒火已压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谢霄被内侍领进来时,还带着几分宿醉的昏沉,见了谢子轩,慌忙跪地磕头,声音发颤:
“儿臣……参见父皇。”
“跪下吧。”
谢子轩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却像刀子似的刮在他身上:
“知道叫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谢霄缩了缩脖子,嗫嚅道:
“儿臣……儿臣知道错了。”
“错在哪了?”
谢子轩冷笑一声,拿起案上的圣旨扔到他面前;
“是错在玷污了公主清誉,还是错在……坏了朕的大事?”
圣旨落在谢霄膝前,明黄的绸缎刺得他眼睛发痛。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闯的祸远比想象中严重,额头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父皇,儿臣真的不知道会这样……那日喝了酒,脑子昏沉……”
“喝酒?昏沉?”
谢子轩猛地拍案,龙椅发出沉闷的响声:
“谢霄,你长这么大,除了喝酒玩女人,还会做什么?!朕让你去晚翠轩附近‘看看’,谁让你闯进去的?谁让你……”
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终究是顾及着父子颜面,没把“被人当枪使”这几个字说出口。
可那眼神里的失望与鄙夷,比任何斥责都更让谢霄难堪。
谢霄死死低着头,手指抠着地砖缝,喉间发紧:
“儿臣……儿臣不是故意的。”
“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谢子轩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怒意:
“圣旨已下,三日后完婚。这是两国联姻,关系到大靖与北凉的邦交,你给朕安分些,好好准备婚事,若是再出半点差错……”
他没说下去,但那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谢霄喏喏应着,心里却像堵了团棉花,闷得发慌。
他不傻,父皇这态度分明是把他当成了弃子,可他不敢反驳,只能磕头:
“儿臣……遵旨。”
“滚吧。”
谢子轩挥了挥手,懒得再看他:
“别再出现在朕面前,碍眼。”
“你应该知道……”
谢霄抬头看向了谢子轩,却见自己的父皇用一种近乎嫌弃和看废棋的眼神。
“一国皇后,不可能是别国人。”
谢霄心头一震,又听谢子轩说:
“滚吧。”
谢霄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养心殿,刚走到殿外,就被冷风一吹,酒意彻底醒了。
他望着宫墙尽头的角楼,心里又恨又怕——恨谢烬寒算计自己,怕父皇迁怒,更气自己蠢得像头猪,平白成了别人的棋子。
脚步不受控制地走向景仁宫。那里是他母妃,如今最受宠的白贵妃白雁的住处。
景仁宫的暖阁里燃着银丝炭,白贵妃正对着铜镜试戴一支新得的凤钗,听见脚步声回头,见是谢霄,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
“你还有脸来见我?”
谢霄扑通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
“母妃,儿臣是被人算计的!是谢烬寒……一定是他!”
“算计?”白贵妃将凤钗狠狠摔在妆台上,金钗与玉石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就算被人算计,你若是争气些,何至于钻进这种圈套?!
你可知那慕容襄是北凉公主?
你娶了她,往后如何在朝中立足?将来就算登上那个位置,皇后之位岂能容一个外邦女子染指?”
她越说越气,指着谢霄的鼻子骂道:
“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为你拉拢朝臣,为你积攒势力,你倒好,一场宴会上就把自己赔了进去!
北凉公主?她分明是颗烫手山芋!如今倒好,谢烬寒没扳倒,反倒让你成了他的垫脚石,你让我……”
说到最后,白贵妃眼圈红了,捂着胸口喘气。她最清楚,储位之争本就凶险,谢霄本就资质平庸,如今娶了北凉公主,等于自断臂膀,那些原本观望的朝臣,怕是要彻底倒向太子或是其他皇子了。
谢霄被骂得抬不起头,心里的怨恨却越积越深:
“母妃,儿臣咽不下这口气!谢烬寒欺人太甚,儿臣一定要报仇!”
“报仇?”
白贵妃冷笑:“你现在连父皇的面都见不到,拿什么报仇?安分点准备婚事吧,别再给我惹祸!”
她转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光秃秃的梧桐枝,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谢烬寒……这笔账,她记下了。
暖阁里的气氛压抑得像口棺材,谢霄看着母妃决绝的背影,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知道,从今日起,他与谢烬寒之间,再无转圜余地。
而养心殿内,谢子轩望着谢霄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让谢霄恨谢烬寒,让白贵妃记恨谢烬寒,这对母子虽然蠢笨,却也能当个搅局的棋子,让谢烬寒不得安宁。
“传娉襄公主。”他对太监道。
慕容襄进来时,依旧是那身湖蓝色宫装,只是发髻换了样式,用一支白玉簪绾着,更显得身姿挺拔,气度不凡。
她对着谢子轩盈盈一拜,不卑不亢:
“参见陛下。”
“公主免礼。”
谢子轩的语气缓和了许多,甚至带着几分“温和”:
“赐座。”
内侍搬来锦凳,慕容襄谢恩坐下,双手放在膝上,姿态端庄得体。
“那日之事,委屈公主了。”
谢子轩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歉意”:
“谢霄顽劣,是朕管教不严。”
慕容襄垂着眼帘,声音平静:
“陛下言重了。此事说来,也是本宫孟浪,与二皇子无关。”
谢子轩看着她,心里暗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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