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绵密,敲打着廊檐,也敲打在她紧绷欲裂的心弦上。萧景玄的问题如同淬毒的钩索,悬于喉前,进退皆是万丈深渊。
承认另有所闻,便是坐实了与宫外隐秘势力勾结,顷刻间便是粉身碎骨。矢口否认,则显得方才的“直觉”之说苍白无力,更坐实了心虚,同样难逃他更深层的疑窦与手段。
电光石火间,她猛地垂下头,声音因极力压抑恐惧而显得格外艰涩沙哑,却带着
一种破釜沉舟的颤栗:“臣……臣并非有何消息来源,只是……只是昔年在北境,见过太多次类似的‘意外’。狄人惯用此等手段清除异己、嫁祸天灾,手法、时机,皆与此次军报所载……太过相似。臣……一时激愤,口出妄言,请陛下治罪!”
她将一切推给了过往的经验与一时情绪失控。这是险招,却也是唯一能勉强自圆其说的路子。赌的是他对她“楚望舒”昔日战绩的了解,赌的是他是否还愿意暂时维持这表面的平静。
雨水顺着他的袍角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深色的水渍。他沉默着,目光如实质般压在她的头顶,仿佛在掂量她这番话的真伪,又像是在欣赏她这垂死挣扎的狼狈。
时间在雨声中黏稠地流逝,每一息都漫长如年。
就在她几乎要瘫软在地时,他终于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哦?仅是凭过往经验?”
“是!”她斩钉截铁,仿佛要将这几个字钉死在地上,“臣绝无欺瞒!”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他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极低,裹在雨声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意味。
“爱卿这份‘经验’,倒是珍贵。”他淡淡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微湿的木纹,“既如此,日后边关军务,爱卿更需多多用心‘揣摩’才是。或许……能替朕省去许多麻烦。”
他没有深究!他竟就此揭过?!
巨大的意外甚至暂时冲淡了恐惧,让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萧景玄却已移开了目光,望向院中那方枯竭的莲池,侧脸线条在雨雾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大理寺卿还在等着,朕先去处理南诏之事。”他语气恢复了一贯的疏淡,仿佛刚才那番步步紧逼的质问只是随口闲聊,“这些军报,爱卿既已看过,便按方才所言,将你的‘揣摩’写个条陈,晚些时候朕要看。”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步入细密的雨帘之中,玄色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门之外。
她僵立在窗边,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靠坐在冰凉的墙壁上,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走了。没有追究那纸条,甚至没有强行索要。他只是……将她的“敏锐”理所当然地纳入了他的掌控范围,变成了她“分内”的职责。
写条陈?将她的分析和猜测白纸黑字地呈递给他?这比口头应答更凶险百倍!一字一句,皆可能成为将来的罪证!
然而,她有的选吗?
目光落回屋内桌案上那几卷军报,只觉得那并非纸张,而是烧红的烙铁。
窗外雨声渐急,敲打得人心烦意乱。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走到桌案前坐下。指尖触及微凉的纸张,仍在轻颤。
摊开军报,强迫自己凝神去看。关于青沙口小队失踪的记载依旧简略,但她结合那纸条上的“清洗”二字,再看其中几处模糊的细节——所谓的“沙暴痕迹”描述得过于规整,失踪地点恰好位于两支巡逻队交错的短暂空隙……
越看,越是心惊。若真是清洗,动手之人必然对陇西防务、乃至那支小队的行动规律了如指掌!是狄人渗透已深至此?还是……内部出了奸细?!
那纸条……送信之人显然知道内情,甚至可能掌握了证据。他\/她为何要冒险告诉自己?目的何在?仅仅是为了示警?还是想借她之口(或手),将此事上达天庭?
而陛下……他方才听到“印证”时,那反应绝非全然意外。他是否也早已收到了密报?他问她,是真的好奇她的消息来源,还是……在试探她得知此事后的反应?甚至,想看看她会如何在自己的条陈里处理这个“巧合”?
思绪纷乱如麻,每一条都可能通向死路。
她提起笔,蘸了墨,却久久无法落下。
写什么?如实写出怀疑是清洗?那她的“直觉”未免太过精准,如何解释?隐瞒不提?若陛下早已知道,此举便是欺君,且日后一旦事发,她更难脱干系!
笔尖的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污迹,如同她此刻晦暗不明的前路。
雨,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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