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波黑潮退去后的铁砧营地,弥漫着血腥、硝烟与一种劫后余生的压抑寂静。伤员的呻吟声在医疗区此起彼伏,铃兰和神殿的医官们忙碌得脚不沾地,草药的清苦与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战争特有的残酷气息。
神殿骑士们失去了初来时的昂扬,他们沉默地收敛着同伴的遗体,用圣水清洗着铠甲上的污血,许多年轻骑士的脸上还残留着尚未散去的惊恐与失去同伴的悲恸。
加尔文团长盔甲上多了几道深刻的爪痕,他站在那名被影爪兽撕碎的年轻祭司遗体旁,久久不语,拳头紧握,指节发白。冒进带来的惨痛教训,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因信仰而燃起的盲目热血。从此一蹶不振或是化悲愤为力量仅在一念之间。
霜寒领的士兵们则显得相对沉默和麻木,他们早已习惯了牺牲,只是默默地加固着破损的围墙,回收着尚能使用的箭矢,将阵亡同伴的身份牌小心取下。悲伤已不再只流露在眼泪中,等一切结束后,会真正建起一座英雄碑,但是现在,谁都不知道能不能迎来最终的胜利。
雷恩独眼扫过战场,清点着伤亡,修补着防线的漏洞,他的冷静与神殿一方的低落形成了鲜明对比。他早已把悲伤放到更深的心底,他会努力记住每一个战友,每一个为此牺牲的同伴。
埃尔兰大祭司找到了艾薇和雷恩,他的脸色依旧沉重,但眼神中多了一份认清现实的清醒。“维斯塔领主,雷恩指挥官,”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们必须承认,仅凭我们目前的力量,想要彻底击退甚至净化如此规模的混沌,几乎是不可能的。它们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
艾薇靠在一个弹药箱上,脸色因精神力透支而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大祭司阁下,您说得对。这不是一场能够速战速决的战争。我们刚刚击退的,可能只是它们力量的一部分。”
“我们必须寻求更多的援助。”埃尔兰语气坚定起来,“北风神殿在帝国境内还有一些分支和影响力,我会立刻派人,不,我亲自撰写求援信,动用一切渠道,将这里的真实情况传递出去!帝国绝不能对此坐视不理,这关乎整个大陆的存亡!”
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承诺。如果北风神殿能利用其影响力,促使帝国官方至少在一定程度上介入,或者吸引更多中立势力关注北境的危机,对霜寒领而言将是巨大的助力。
“感谢您的深明大义,大祭司阁下。”艾薇郑重地点了点头,“与此同时,我们必须做好长期坚守的准备。我们的‘晨曦’力场和地脉能量是克制它们的关键,但消耗巨大,需要稳定的能源支撑。”
她看向卡尔和雷恩:“卡尔,能量接收装置的效率和稳定性必须进一步提升,我们需要它持续运转,而不是作为关键时刻的底牌。雷恩,防御部署需要调整,利用这次实战的经验,尤其是要防范那种高速偷袭单位。”
命令被迅速下达。营地再次忙碌起来,但这一次,少了几分慌乱,多了几分沉郁下的有序。
就在艾薇强打精神,准备进一步勘察围墙损坏情况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猛然袭来,她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
“领主!”一直留意着她的铃兰和附近的士兵惊呼出声。
“我没事……”艾薇试图站稳,但四肢却传来难以抗拒的虚软感,连续的高强度精神负荷和之前的伤势,终于超出了她身体能承受的极限。
“您必须休息!立刻!”铃兰的语气带着罕见的严厉,不由分说地扶住她,“您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再这样下去,下次敌人来袭时,您连站都站不起来!”
雷恩也走了过来,独眼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神色:“领主,营地有我。神殿的盟友也在。您必须恢复。这是命令。”
看着周围众人担忧而坚定的目光,艾薇终于不再坚持。她知道,他们是对的。她不是铁打的,霜寒领不能失去她这个主心骨。
她被护送回位于“晨曦”力场保护下的临时指挥所,几乎是头一沾到简陋的行军床,意识就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这一次,她没有再做关于地球的梦,也没有被战争的噩梦纠缠,而是陷入了一种近乎昏迷的、修复性的深度睡眠。
在她沉睡期间,铁砧营地依旧在高效运转。雷恩与加尔文团长进行了深入的交流,结合神殿骑士的特点和之前的教训,重新调整了防御配置,将神殿的净化力量更有效地融入到整体防御体系中,而非作为独立的突击力量。
埃尔兰大祭司则伏案疾书,将这里的惨烈战况、混沌的真正威胁,以及霜寒领作为抵抗前线所展现出的力量与价值,详细记录下来,由忠诚的神殿信使冒着风险,送往南方。还安排骑士们在值班之余轮流进入课堂学习更多的战斗技巧,以应对下一次进攻。
老马洛在领地本部也接到了前线的战报和艾薇透支昏迷的消息。他立刻下令,将最新一批生产出来的“净化手雷”和箭矢,以及更多的医疗物资,通过铁路火速运往前线。同时,他加强了领地的内部管控,确保后方的稳定,绝不能让前方的战士有后顾之忧。
皮特和工坊里的其他人,也感受到了气氛的紧张。赫克托爷爷沉默地挥舞着铁锤,打造箭镞的速度比以前更快,要求也更严。皮特知道,领主在前线累倒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手中的活计干得更好,让前线的叔叔伯伯们有更锋利的武器。
当艾薇在一天一夜后再次睁开眼时,感觉仿佛重生了一般。虽然身体依旧有些虚弱,但那种精神层面的枯竭感已经大大缓解。她坐起身,看到铃兰正守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熬着草药。
“我睡了多久?”艾薇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一天一夜。”铃兰看到她醒来,松了口气,将温热的药汤递过去,“雷恩指挥官和埃尔兰大祭司把营地管理得很好,您不用担心。”
艾薇接过药碗,感受着那苦涩液体带来的暖意,心中也安定了几分。她走到指挥所门口,望向北方。黑暗依旧,但营地井然有序,士兵们各司其职,神殿的骑士和祭司们也融入了防御体系,不再显得格格不入。
短暂的休息让她得以从最前线的厮杀中抽离出来,以更宏观的视角审视这场战争。她意识到,与混沌的对抗,不仅仅是武力的比拼,更是意志、资源、技术乃至外交的综合较量。
她回到桌前,摊开地图和各方报告,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
“我们不能只被动防守。”她轻声说道,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所有守护这里的人,“我们需要找到它们的弱点,需要更多的盟友,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以及,一个能真正终结这一切的方法。”
沉睡带来的不仅是休憩,更是沉淀与思考。接下来的战斗,将不再仅仅是为了生存,更是为了寻找那一线,能将黑暗彻底驱散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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