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之刚把晾晒的艾叶收进竹匾,就听见门帘“哗啦”一响,林薇扶着个脸色蜡黄的男人进来,男人捂着肚子直哼哼,额头上渗着冷汗。
“砚之,快看看张大哥!”林薇急得声音发颤,“他说早上吃了俩凉包子,现在又吐又拉,腿都站不住了。”
陈砚之放下竹匾迎上去,指尖刚搭上男人手腕,眉头就蹙了起来:“脉滑数,舌绛苔黄腻——这是湿热困脾。张大哥,除了吐泻,是不是还觉得肚子拧着疼?”
男人疼得说不出整话,只点头如捣蒜,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滴。林薇赶紧拿帕子给他擦,又倒了杯温水:“慢点喝,别呛着。”
里屋的爷爷拄着拐杖慢慢走出来,浑浊的眼睛扫过男人的脸,又看了看陈砚之:“先别急着用药。问问他,昨儿是不是还喝了冰啤酒?”
陈砚之恍然,追问:“张大哥,爷爷问您,昨天是不是喝冰的了?”
男人这才挤出句完整话:“嗯……昨儿工友聚餐,喝了三瓶冰啤……”
“果然。”爷爷往竹椅上坐定,慢悠悠道,“生冷夹湿热,这病邪是从口入的。你俩说说,该用什么方子?”
林薇抢先开口:“我觉得该用藿香正气散!他又吐又泻,肯定是外感风寒、内伤湿滞,藿香正气正好解表化湿、理气和中。”她说着就去翻药柜,手指在“藿香”标签上顿了顿,“要不要加苍术?他舌苔这么腻,苍术燥湿力强。”
陈砚之却摇头:“不对。他没有恶寒发热,反而是怕热,刚才摸他手背,烫得像揣了个暖炉——这是湿热,不是风寒湿。藿香正气里有紫苏、白芷,偏温燥,用了怕是火上浇油。”他转身取了支体温计,“先量个体温,我猜准得发烧。”
果然,三分钟后体温计显示38度9。男人烧得开始发抖,林薇赶紧往炭盆里添了块炭,又拿薄被给他盖上。
“那用葛根芩连汤?”林薇眨眨眼,“葛根能升阳止泻,黄芩、黄连清热燥湿,正好对得上湿热泻痢。”
陈砚之刚要应声,爷爷忽然敲了敲拐杖:“再看看他的便样。”
林薇脸一红,还是硬着头皮去看了眼痰盂,回来时声音更小了:“是黄色稀水,还带着点黏液,腥臭味特别重……”
“这就对了。”陈砚之提笔写方子,笔尖在纸上沙沙响,“葛根芩连汤打底,加木香、槟榔。葛根15g,黄芩9g,黄连6g,炙甘草6g——这四味清胃肠湿热,止泻升阳。加木香6g理气止痛,槟榔9g导滞除胀,他不是说肚子拧着疼吗?这俩药能把郁滞的气机通开。”
他把方子递给林薇,又补充:“记得用葛根先煎,煮开了再下其他药,大火烧开转小火,煎个20分钟就行。别煮太久,黄连煮老了苦寒伤胃。”
林薇刚要去抓药,男人忽然疼得蜷起身子,嘴里直冒酸水。爷爷又开口:“加两味药。”他指节敲着桌面,“滑石15g,车前子10g,都包煎。这俩能利小便实大便,湿热从尿道走,比单用苦寒药更稳妥,还能防脱水。”
“爷爷说得对!”林薇拍了下手,“我怎么忘了利小便以实大便的道理?张大哥拉这么狠,肯定脱水了,等下煎药时多煮点水,让他多喝药汤。”
陈砚之已经把药称好,用草纸分包:“第一煎喝完,隔两小时再煎第二煎。要是下午还烧,就加青蒿10g,青蒿能透热外出,比退烧药温和,不伤胃。”他又摸了摸男人的额头,“别硬扛,真受不了就去医院挂水,咱们这法子是调理,急重症还得靠西医补液。”
男人攥着药方,疼劲儿稍过,喘着气说:“信得过你们!上回我媳妇月子里受风,就是你们给调好的。”
正说着,门帘又被推开,个穿校服的姑娘扶着老太太进来,老太太嘴角流着口水,说话含混不清。“陈大夫,我奶奶今早起来就这样了,嘴歪了,右边胳膊抬不起来!”姑娘带着哭腔,手里还攥着个没吃完的麻团。
陈砚之脸色一凛,快步过去扶着老太太,让她平躺在诊床上。他捏开老太太的眼皮看了看,又让她抬抬右手,老太太胳膊纹丝不动,左手却能勉强抬起。“林薇,快叫救护车!”陈砚之声音发紧,“这是中风!先测血压——”
林薇手忙脚乱地找出血压计,袖带刚缠好,爷爷已凑到老太太耳边大声问:“认得这是几吗?”他比了个“3”的手势。老太太眼神涣散,嘴里“啊啊”着说不出数。
“砚之,舌歪不歪?”爷爷的声音难得带了些急促。
陈砚之轻轻掰开老太太的嘴,用手电筒照了照:“舌体右偏,苔薄白。脉浮数,像是风邪入中。”
“记下时间!”爷爷沉声说,“现在9点17分。救护车来之前,别搬动她头颈部,解开领口扣子。林薇,把窗打开点,保持空气流通。”他转向那姑娘,“老太太平时吃降压药吗?有没有糖尿病?”
姑娘抽噎着点头:“吃!一直吃降压药,前几天还说头晕,没当回事……”
“这就是教训。”爷爷叹了口气,“中风黄金抢救期就4.5小时,半点耽误不得。等下到医院,跟医生说清楚发病时间和既往病史,别漏了。”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时,陈砚之正给老太太按揉合谷穴和人中,轻声对她说:“奶奶别怕,医生马上就来,您试着眨眨眼,让我们知道您听着呢……”
林薇把刚才煎好的葛根芩连汤递给张大哥:“趁热喝,喝了发点汗就舒服了。我们得先送奶奶去医院,您喝完药在这儿歇着,药渣别倒,等下回来我再给您看看。”
张大哥捧着药碗,看着他们七手八脚地配合医护人员抬担架,忽然红了眼眶:“葆仁堂不光是看病的地儿,真是救命的地儿啊……”
爷爷站在门口望着救护车绝尘而去,拐杖在地上顿了顿:“行医先救命,辨症先辨危。你俩记住,啥时候都得把人命放头里。”
陈砚之点头,望着林薇手里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血压计,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张大哥的药!等下回来我再给他加味马齿苋,他那湿热泻痢,加了能快点好。”
林薇抿嘴笑:“早想到了,已经抓出来放旁边了。”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手里的药包上,马齿苋的青绿色映得她眼睛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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