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清漓端坐紫檀木案后,指尖捏着一管狼毫,墨迹在宣纸上洇开小小一团。
五岁孩童的手腕终究乏力,写出的字依旧稚拙,可清漓却对自己的字相当满意,要知道在现代时,她用毛笔写出来的字,那是狗爬都比她写的好看。
所以清漓还是喜欢硬笔,至少方便携带,幸好在南疆的时候,母妃已经让人帮她把简易版的铅笔做出来了,让她不至于上哪都得带着墨。
文华殿开课已有三日。
窗外天光正好,雕花窗棂将日光切割成细碎的金斑,洒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上。
殿内熏着上好的沉水香,却压不住那股无形的紧绷。
讲案后,年逾花甲、须发皆白的太傅赵阁老,正抑扬顿挫地讲解着《论语·为政》。
他的声音苍老而平稳,如同古井无波。
司徒清羽挺直了小小的脊背,听得极其认真,不时用小手在摊开的书页上小心地指划。
他身边,司徒清漓同样坐得端正,面前摊着书册,手中一支小巧的紫毫笔悬在砚台上方,墨滴将落未落。
她看似专注,余光却精准地捕捉着殿内流动的暗涌。
二皇子司徒清鸿的座位在皇子首席,离他们不远。
自那场震惊宫闱的“点心风波”后,这位素来以温和儒雅示人的二殿下,脸上那层完美的面具便裂开了一道缝隙。
此刻,他正微微侧身,与紧邻其座的一位少年低声交谈,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刻意地未曾向清漓清羽这边瞥来半分,那是一种无声的、冰冷的疏离。
那少年身量颀长,约莫十七八岁,穿着月白云纹锦袍,腰间系着羊脂白玉佩。
他生得唇红齿白,眉眼间带着世家公子精心教养出的矜贵,只是此刻那俊秀的眉宇间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色,眼神飘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便是敏慧长公主的次子,平南王府长女司徒清姿的未婚夫婿——裴琰。
清漓握着笔的小手几不可察地紧了紧。
入京前,母妃曾拿着裴琰的小像给他们看过,言谈间对此桩御赐姻缘颇为满意。
裴琰出身清贵,母亲是皇帝唯一的庶姐,父亲是清流文官之首的裴阁老。
清姿姐姐性子温婉端庄,性格爽朗大气。
但也曾红着脸低声说,裴家公子……应是极好的。
清漓和清羽私下里还曾充满好奇地讨论过这位“准大姐夫”的模样性情,清羽甚至偷偷画过一张歪歪扭扭的“全家福”,上面有父王母妃,有大姐姐,还有旁边站着的一个模糊的、被清羽标注为“大姐夫”的高个子小人儿。
此刻,真人就在眼前。
然而,裴琰的目光掠过他们兄妹时,非但丝毫没有未来姻亲应有的亲近热络,反而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一般,迅速移开,只余下一片刻意为之的漠然。
那眼神深处,甚至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铛——”
悠扬的钟磬声响起,宣告早课结束。
赵阁老收了书卷,众皇子和众伴读们纷纷起身行礼告退。
早课一般都是朗读课,所以无论年龄班次都在一起,听说可以培养皇子们的兄弟感情?(呃,理想是好的,事实……懂的都懂,毕竟皇位只有一个,未来天子也只有一位。)
接下来的课才分年龄班次,分开教学,毕竟众皇子们的年龄不一样,每个人的学习进度也不一样。
司徒清鸿率先站起,裴琰立刻紧随其后,两人低声交谈着什么,并肩朝殿外走去,步履匆匆,从头到尾,未曾向角落里的清漓清羽投来一瞥。
“四弟,清漓妹妹,”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三皇子司徒清朗走了过来,他生得眉目疏朗,气质温和,与陈皇后有几分神似,“赵太傅讲的‘为政以德’,可有什么不解之处?”他态度自然,并无刻意亲近,也无疏远避嫌,是这殿中少有的、待他们如常之人。
清漓抬起头,对着三皇子露出一个属于五岁孩童的、略显腼腆的笑容,摇了摇头。
齐妃做的事情,三皇子知道吗?清漓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但表面的和谐,不能打破。
清羽则规规矩矩地拱手道:“谢三皇兄关心,暂时没有不解之处。”
司徒清朗笑了笑,目光扫过门口消失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却未多言,只道:“若有疑难,随时可来问我。我先去演武场了。”说罢也转身离去。
偌大的文华殿,转瞬空荡下来,只余下墨香与沉水香交织的余韵。
清漓伸出小手,轻轻拉了拉清羽的衣袖。
清羽转头对上妹妹圆圆的眼睛。
清漓纤细的手指在空气中快速翻飞,划出清晰的手语:「大姐夫,好像不喜我们?」
清羽黑亮的眼睛里涌上困惑,面上却装出一付大人模样,分析道:“为什么?大姐姐在母妃跟前长大,我是父王嫡子,是他正经的小舅子,他个毛脚女婿,不来讨好也就罢了,偏还刻意疏离,不对劲。”
清漓摇摇头,眸色更深。直觉告诉她,裴琰那厌烦的眼神,绝非仅仅源于二皇子的态度或是对他们身份的避忌。
那是一种更私人、更尖锐的情绪,仿佛他们兄妹的存在,碍了他什么事。
「给宫外的大哥传消息,让他去查,大姐姐也是他的姐姐,裴琰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打的是我们整个平南王府的脸面,大哥不会不管。」清漓的手语飞快,清羽认真地点头,在理,大哥不会不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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