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天地间，一声沉闷到极致的轰鸣，宛如一颗濒死恒星的最后悲鸣。
覆盖整个闻道阁主峰的血色法阵，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猩红如血的光幕冲天而起，将苍穹染成一片不祥的赤色。空间开始扭曲，空气中弥漫的灵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粘稠、污浊，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腥臭。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天际。
一名闻道阁的精英弟子，前一秒还在结阵抵抗，下一秒，他的双眼便瞬间被纯粹的黑所吞噬。
皮肤下，黑色的血管如毒蛇般暴起，扭曲的符文爬满全身。他脸上的痛苦与挣扎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毫无生机的冰冷。
“杀……”
他喉咙里挤出不似人声的嘶吼，猛地转身，手中长剑毫不犹豫地刺向了身边昔日的同门！
噗嗤！
鲜血飞溅。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不！张师兄！你做什么！”
“我的手……我的灵力……被污染了！”
“救我！阁主救我啊！”
绝望的哀嚎响彻山峦，却又迅速被更多非人的咆哮所淹没。成片成片的闻道阁弟子，无论修为高低，凡是被血光笼罩者，心智皆被迅速夺取，化作只知杀戮与毁灭的傀儡。
他们互相攻击，攻击一切活物，曾经的仙家圣地，在短短几十秒内，沦为人间炼狱。
秦书仪美眸圆瞪，浑身冰凉。她眼睁睁看着一位平日里最为敬重她的长老，在腐化后用头颅疯狂撞击山石，直至脑浆迸裂，脸上却还挂着诡异的笑容。
绝望，如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她的心脏。
法阵核心，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大吸力死死锁定了林绝和秦书仪，让他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场毁灭盛宴。
“别放弃！还有机会！”
林绝的声音如洪钟般在秦书仪耳边炸响，“这法阵需要持续献祭生命来维持！攻击它的能量节点，打断它的循环！”
秦书仪猛地惊醒，是啊，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她银牙紧咬，强行运转体内仅存的清澈灵力，对着身边十余名尚能勉强维持神智的弟子嘶吼道：“结七星剑阵！随我冲击西北方位的阵眼！快！”
“是，阁主！”
残存的精英们爆发出最后的勇气，剑光亮起，汇成一道微弱但决绝的洪流，冲向那血光最浓郁的一角。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数百双空洞而疯狂的黑色眼眸。
“为了闻道阁！”
冲在最前的弟子一声悲壮长啸，剑光瞬间被无穷无尽的腐化者淹没，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便化作了他们中的一员。
徒劳……
一切都是徒劳的。
秦书仪的攻击甚至没能撼动法阵分毫，反而让最后的力量也陷入了覆灭的泥潭。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泪水终于决堤。
也就在这时，她身边的林绝，眼神忽然失去了焦距，整个人如同一尊雕塑，气息在飞速减弱。
“林绝！”秦书仪大惊失色。
但林绝已经听不见了。
他的意识，正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拖入一个更深、更黑暗的维度。
……
无尽的虚空。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一幕幕光影在林绝的意识中飞速闪过。
他看到了一个星球的诞生，文明的崛起，无数生灵繁衍，创造出璀璨的奇迹。
然后，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而下，星球枯萎，文明崩溃，一切归于死寂。
画面一转，又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同样的循环，同样的结局。
一次，两次，一万次，一亿次……
无数的文明，无数的世界，就像田地里的庄稼，被一遍又一遍地播种，收割，再播种，再收割。
一道冰冷、不含任何感情的意念，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林绝的灵魂在战栗，那是源于生命本能的恐惧。
那声音继续说道。
诱惑，终极的诱惑。
只要一个念头，他就可以脱离这无尽的痛苦循环，站在时间的尽头，俯瞰一切，获得真正的“永恒”。
林绝的意识开始模糊，反抗的意志在“真相”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可笑。
就在他即将沉沦的瞬间。
一张张面孔，忽然在他脑海中闪过。
是苏晴温柔的笑脸，是李大爷递来一碗热汤时的执拗，是青山村村民们质朴的信赖，是龙小队成员们并肩作战的背影……
甚至，还有秦书仪那张交织着痛苦、决绝与希望的脸庞。
他们不是数据。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林绝猛地抬起头，意识凝聚成形，他对着无尽虚空，笑了，笑得无比坚定，无比嘲讽。
“如果世界注定是农场，那我便掀了这农场。”
他的声音在意志空间中回荡，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我的仇报完了，但我想守护的人还在，这便是我与你这团数据最大的不同！”
“不。”林绝眼神锐利如刀，“我选择生机！凡是规则，皆有漏洞！既然是循环，就必然有启动和重置的‘奇点’！你的这个法阵，它的核心概念，就是它最大的弱点！”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绝的意识疯狂燃烧，循着那股将他拖入此地的通道，发出了一声响彻现实世界的咆哮！
“秦书仪！！”
外界，秦书仪正焦急地看着气息微弱的林绝，这声呼唤让她浑身一震。
“用你的最强力量，攻击法阵‘概念’的起点！不是物理位置，是它‘诞生’的地方！以我为坐标，贯穿过去！”
玄之又玄的话语，秦书仪却在瞬间明白了。
这是超越常规的战斗。
她没有丝毫犹豫，眼中闪过一抹决死之色。
“闻道阁列祖列宗在上……弟子秦书仪，今日，为求一线生机，为存人道薪火，不得已，动用宗门祖脉！”
她猛地咬破舌尖，一口心血喷在一块古朴的玉佩上。那是闻道阁代代相传的阁主信物——问道祖佩！
嗡！
玉佩光芒大放，秦书仪满头青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雪白，她的生命精元和修为，正被疯狂地吸入玉佩之中！
这是闻道阁最后的底牌，代价是使用者几乎十死无生！
“道……生一！”
秦书仪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枚燃烧着她生命的玉佩，对准了林绝！
她攻击的不是林绝，而是以林绝为道标，攻击那个存在于概念之中，存在于时间之前的“法阵起源点”！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纯净光束，从玉佩中射出，没入林绝体内，又仿佛穿透了时空。
意志空间内，林绝感到一股至纯至净的力量与他合二为一。
内外夹击！
“给我……破！”
轰！！！！！！
现实世界中，那张覆盖天地的血色大网，中心处陡然出现了一个纯白色的光点。
下一秒，光点无限扩大。
咔嚓……咔嚓嚓……
仿佛镜面破碎的声音响起，血色光幕寸寸龟裂，然后轰然爆碎！
漫天血光如潮水般退去，所有被腐化的弟子身躯一僵，随即化作漫天飞灰，彻底消散。
天空，重新恢复了清明。
但整个闻道阁主峰，已经是一片死寂的废墟，满目疮痍。
一道微弱而怨毒的意念在空中回响，那是陆问心最后的不甘。
“看到了吗…这就是反抗的徒劳…议会…将审判一切…”
声音消散。
秦书仪发如雪，身形摇摇欲坠，拄着剑才没有倒下。
林绝睁开双眼，眼神深邃如星海，他扶住了秦书仪。
两人站在废墟之巅，沉默地看着这惨烈的“胜利”。
良久，秦书仪轻声开口，声音沙哑。
“闻道阁……欠你一次。从今以后，我的道，在你指引的方向。”
林绝没有回应她的效忠，只是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万里云层，望向了更遥远的地方。
归零议会……宇宙农场……
那冰山一角的力量，就足以让一个顶级宗门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他平静地开口，声音却清晰地传入秦书仪耳中，也仿佛在对整个世界宣告。
“只靠我们，不够。”
“是时候让全世界都听到警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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