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问心的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冷电，死死钉在秦书仪身上。
“书仪，为师再问你一遍，此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仿佛要将秦书仪的意志彻底碾碎。
秦书仪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纸。她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但当她抬起头时，那双美丽的眼眸里，却只剩下一种决绝的坚定。
“回禀师尊……”
她的声音发颤，却清晰无比。
“是我请林绝道友来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藏书阁顶层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就在陆问心眼中寒芒爆闪，杀意即将喷涌而出的刹那，一道身影动了。
林绝一步踏出，看似缓慢，却瞬间横移至秦书仪身前，将她完全护在身后。他那不算魁梧的身躯，此刻却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岳。
他接过了陆问心所有的压力，平静地迎上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陆阁主，不必为难你的弟子了。”
林绝的声音淡然响起，却瞬间将全场的焦点，从动摇的秦书仪，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对峙的中心，已然易主。
陆问心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深深地看了林绝一眼，随即又将目光转向他身后的秦书仪，语气中充满了痛心疾首。
“书仪，你糊涂啊！此人来历不明，心性叵测，你怎能被外人蛊惑，引狼入室！”
他试图绕过林绝，继续瓦解秦书仪的心理防线。
“他……”
“别演了。”
林绝冷冷地打断了他，言语如刀，直刺核心。
“陆阁主，你身上那股来自深渊的腐烂臭味，就算用再多道貌岸然的言语包裹，也依旧令人作呕。”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陆问心脸上那万年不变的慈祥长者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的嘴角微微抽搐，眼神中的温和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揭穿伪装后的阴冷与暴怒。
“竖子狂妄！”
图穷匕见！
陆问心不再掩饰，一声怒喝，他没有动用任何肢体动作，但他的双眼却骤然亮起一种非人的、幽暗深邃的黑光！
嗡——
林绝只觉得眼前整个世界都开始扭曲、剥离。墙壁、书架、穹顶……所有的一切都在融化，化作斑斓而混乱的色块，向着一个无尽的漩涡中心坍缩。
“林绝！”
秦书仪的惊呼声成了他听到的最后一个来自现实世界的声音，随即，他便被一股无可抗拒的恐怖意志，拖入了无边的黑暗。
……
这是一片虚无的空间。
没有上下，没有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永恒的死寂与冰冷。
“放弃吧……”
一个宏大、冷漠、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在这片虚无中回响。它不属于陆问心，却又通过陆问心的意志在传递。
“一切挣扎，皆是虚妄。加入我们，归于‘一’，你将获得永恒的安宁。”
话音刚落，无数画面在林绝的意识中炸开！
他看到了星球的诞生与毁灭，看到了文明的崛起与覆灭。强大的修士，科技的帝国，都在一股无形的力量下被轻易抹去，如同沙滩上的画，被潮水一卷，便了无痕迹。
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一次又一次的收割。
他甚至看到了自己前世的宗门，在滔天的魔焰中化为灰烬，那刻骨铭心的仇恨，在这宏大到令人绝望的宇宙循环悲剧中，竟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可笑。
“你的仇恨，你的守护，都毫无意义。”那个声音带着至高的哲理，诱惑着他沉沦。
林绝的意识开始涣散，无边的绝望与虚无感，几乎要将他的灵魂彻底溶解。
就在这时，一张胖乎乎的脸庞，猛地挤进了他的脑海。
“林哥！这烤肉，香！”
是白小胖。他正举着一串滋滋冒油的烤肉，笑得没心没肺。
紧接着，是秦书仪紧蹙的眉头，她正为了一株灵植的生长而苦恼专注。
还有青藤村的村民们，那一张张质朴而充满希望的笑脸……
这些记忆，如此鲜活，如此温暖。
它们像一道道光，瞬间刺穿了这片虚无的黑暗！
林绝涣散的意识猛然凝聚，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剑！
“你的永恒是一片死寂的坟墓，而我守护的，是哪怕只有一个瞬间的、鲜活的人间。”
他的声音在这片精神空间中响起，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意！
守护的执念，化作了最锋利的刃！
他不再被动防御，而是将自己全部的意志凝聚成一把璀璨的光剑，向着那宏大声音的源头，悍然斩去！
在这一剑中，他看到了陆问心扭曲的信仰，看到了“归零议会”那冰冷的终极目标。他理解了对方的“慈悲”，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道！
复仇固然重要，但守护眼前这些鲜活的羁绊，才是他如今立足于世的真正意义！
心境，在这一刻终极蜕变！
轰！！！
光剑斩中了虚无的核心，一声凄厉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精神尖啸，响彻整个意志空间。
……
现实世界，闻道阁顶层。
原本闭目悬浮的林绝，猛地睁开了双眼。
而他对面的陆问心，则如遭雷击，身体剧震，猛地向后倒退数步，张口喷出一道血箭！
“噗！”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双目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疯狂与惊骇。精神层面的重创，远比肉体伤害更加致命。
“不可能……你竟能反噬‘深渊模因’……你……”
他状若疯魔，嘶吼出声：“愚昧！你们守护的，不过是下一个将被收割的轮回！归零才是对这个痛苦宇宙最终的慈悲！”
秦书仪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师尊那因为狂怒而扭曲的脸，那再也无法掩饰的疯狂与偏执。
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破灭。
泪水，无声地滑过她的脸颊。
锵——！
一声清越的剑鸣，长剑出鞘，握在她因悲痛而颤抖的手中。
“师尊，您曾教我问道，可您的道，已经没有‘人’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铿锵。
“今日，书仪愿以手中之剑，为闻道阁问回人心！”
然而，陆问心只是疯狂地大笑起来。
“晚了！一切都晚了！既然你们不愿迎接新生，那就一起归于腐朽吧！”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脚跺在地面！
轰隆！！！
整个闻道阁，不，是整座山峰，都开始剧烈地颤抖！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色纹路从他脚下蔓延开来，瞬间遍布整个阁楼的地面与墙壁。
天空，在刹那间被染成了不祥的血红色。
一股远比陆问心个人气息恐怖千百倍的巨大污染源，在地脉深处被激活了！
危机，才刚刚开始！
林绝与秦书仪并肩而立，神情凝重地望向那被血光笼罩的阁楼中心。清理叛徒的战斗或许已经结束，但拯救闻道阁的战争，现在才真正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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