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卫的声音还在园中回荡，凤昭月已经转身往府内走。谢陵舟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抄手游廊。
“城西道观的事不能放。”她说，“兵器是工部造的，说明有人从内部动手。”
谢陵舟点头：“我已经让暗影去查那批兵器的出库记录。”
“还不够。”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弹劾折子没递上去，可这事不会就这么停。他们既然敢用假消息试探我们，后面一定有真动作。”
他盯着她：“你想怎么做？”
“我去看看。”
她抬手按了下心口，掌心微微发热。火纹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像被唤醒的烙印。
陈尚书府外的小巷阴湿狭窄，凤昭月穿着粗布裙衫，挎着药篮蹲在墙角。她在等那个常出入尚书府的小吏。
三天前，她借整理药材之机用天机眸扫过王府往来文书，发现这名小吏每月初七都会去尚书府送账册。而每次他离开后，户部就会有关于玄甲军粮草调度的异常奏报。
昨夜她又看了眼城西方向，气运紊乱如乱麻，其中一股黑线直通尚书府后院。
小吏终于出现了。他脚步匆匆，怀里贴身抱着一个油纸包。凤昭月低头避开视线，指尖却悄悄掐进掌心。火纹微热，顺着血脉蔓延至指尖。
那人进了侧门，半个时辰后出来时，怀里空了。
当晚，她回到王府，在书房密谈谢陵舟。
“我能感应到那地方有邪气。”她说，“不是普通的争权夺利，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你要亲自去？”
“只有我能看清他们的气运走向。”她看着他，“你调开守卫，我只进书房侧院，不碰主屋。”
谢陵舟沉默几息，点头：“子时三刻，我会安排巡更改道。”
夜色沉沉，尚书府一片寂静。凤昭月翻墙而入，贴着屋檐潜行。谢陵舟的人准时引开了守夜家丁。
她摸到书房侧院的窗下，闭眼凝神。掌心火纹开始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她将手贴在窗纸上，一丝热流渗入屋内。
屋里有股焦味。
她轻轻推开窗，翻身进去。书案上堆满卷宗，角落有个铜匣半开着。她走过去，手指刚碰到匣子边缘，火纹猛地一跳。
里面藏着一封信。
她迅速抽出信纸展开，上面写着：“北狄援兵已至雁门关外，若谢氏兵权不倒，开关无望。”
字迹潦草，落款是个暗记——一只倒挂的蝙蝠。
这不是朝廷公文，是敌国密信。
她把信塞回铜匣，正要离开，忽然听见门外脚步声逼近。来不及翻窗，她闪身躲进屏风后。
两名黑衣人推门进来，一人手里拿着火折子。
“东西还在？”
“在，但不能再留太久。”
“明日朝会，陈老头必须再参一本。”
“他要是不肯呢？”
“那就让他儿子的命来换。”
两人低声交谈几句，吹灭灯火离去。
凤昭月靠在屏风上，呼吸放轻。掌心火纹仍在跳动，提醒她危险未散。
她没带走信，反而留下了一样东西——一片从东园海棠摘下的叶子，夹在了信纸中间。
第二天清晨，谢陵舟收到消息：北狄细作在交接密信时被捕，现场搜出同款蝙蝠暗记。
与此同时，陈尚书在自家祠堂发现了那封被烧了一角的密信，旁边还有一片干枯的海棠叶。
午时，朝会上。
原本站在弹劾阵营的陈尚书突然出列，声音颤抖：“老臣昨日发现家中藏有敌国密信，险些被人利用构陷忠良！谢王爷执掌兵权多年，从未有过不轨之举，反是我昏聩无知，几乎酿成大错！”
满殿哗然。
有人质疑他为何早不说，他当场跪地，捧出残信：“此信昨夜自燃于祖先牌位前，天意昭昭，不敢隐瞒！”
退朝后，凤昭月正在东园修剪海棠枝条。阳光洒在花瓣上，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叶子。
谢陵舟走来，站在她身后。
“你做了什么？”他问。
“我没做什么。”她轻声说，“我只是让他看见了自己的命。”
“你知道他会悔悟？”
“我看到了。”她抬起眼，“他心里还有光。”
谢陵舟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拂去她肩上的碎叶。
傍晚，王府书房。谢陵舟批完最后一份军报，抬头看向窗外。
凤昭月坐在廊下，手里捧着一碗梅子汤，小口喝着。风吹起她的披帛，一角扫过石阶。
他起身走出去，坐到她旁边。
“今天用了几次火纹？”
“两次。”她说，“一次感应，一次焚信。”
“焚信的时候疼吗？”
“有点。”
“下次别一个人去。”
“我不是一个人。”她转头看他，“你一直在外面等我。”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
“林太医说你耗神过度，眼尾金辉比以前淡了。”
“没事。”
“答应我，别硬撑。”
“好。”
两人静静坐着，谁也没动。
过了会儿，凤昭月忽然说：“我觉得萧寒最近不太对劲。”
“怎么了？”
“他的气运断了三次。”她说，“每次都在半夜。”
“可能是寒毒发作。”
“也可能是有人想杀他灭口。”
“你想怎么办？”
“我想让他搬进内院。”
“可以。”
“还有……”
“还有什么？”
她刚开口，远处传来敲更声。
戌时三刻。
她没继续说，而是低头看着手中的碗。梅子汤还剩一半，水面映着天边最后一缕霞光。
谢陵舟站起身，接过她手里的碗放在石桌上。
“我去让人准备热水。”他说，“你今晚得好好休息。”
她点头，没拦他。
风忽然大了些，吹翻了桌上的空碗，滚落到台阶下。
她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瓷壁，掌心火纹再次发热。
同一瞬间，她抬头望向西边。
那里本该是尚书府的方向，现在却浮起一层淡淡的灰雾。
她没叫谢陵舟回来，只是把碗慢慢放回原处。
月亮升起来了，照在东园的海棠树上。一片叶子轻轻落下，打在她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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