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子轩在自己院子里烦躁地转了几十个圈，看得萧承煜眼都花了，终于忍不住一把拉住他：“子轩哥，你别转了！光烦有什么用？要不……咱们去找子睿哥商量商量？他向来有主意！”
乔子轩眼睛一亮：“对！找我哥！”
他此刻正是六神无主，急需有人指点迷津，当即拉着萧承煜就往乔子睿的院子跑去。
乔子睿的院子清静雅致，他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看书，阳光透过枝叶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见两人风风火火闯进来，他放下书卷，微微蹙眉：“何事如此慌张？”
他脸色似乎比平日更白了些，眼神也有些不易察觉的闪烁，但心急的乔子轩并未留意。
“哥！救命啊！”乔子轩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竹筒倒豆子般将桃林之事、自己如何告白、以及回来求亲被父母“从长计议”堵回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到某些难以启齿的细节，比如自己那番直白的“不喜欢你看别人”的言论，就由挤眉弄眼的萧承煜在一旁补充。
乔子睿安静听着，苍白的脸上渐渐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待他们说完，才轻轻咳了一声，打趣道：“如今知道着急了？早前是谁梗着脖子说‘不愿被安排’、‘绝不相看’的？可见这口是心非的毛病，得治。”
乔子轩被兄长说得面红耳赤，却又无法反驳，只能抓着乔子睿的袖子央求：“哥！我的好哥哥！你就别取笑我了！快给我想想办法！我是真喜欢她！现在该怎么办？”
萧承煜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子睿哥，你看子轩哥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再没个准信，他怕是连饭都吃不下了。”
乔子睿看着弟弟那难得显露的认真和急切，心中微软。
他沉吟片刻，缓声道：“婚姻大事，父母谨慎是应当的。你前番抗拒，如今主动求娶，态度转变太大，难免让人疑虑你是否只是一时冲动。”
“我不是冲动！”乔子轩急道。
“光说无用。”乔子睿看着他，“你得让父母，尤其是让陈姑娘看到你的诚意和真心。女孩子家，要的无非是安全感与一份被珍视的心意。”
他细细道来：“首先，你需得沉稳些，莫再毛毛躁躁。认真与父亲母亲深谈一次，表明你的心迹，承认之前的莽撞，并保证日后会担起责任。其次，对陈姑娘，更不能只是空口白话。她既言明暂缓议亲，你便尊重她的意愿，但可借着‘朋友’之名，光明正大多加往来。她喜欢诗词，你便寻些孤本送去探讨；她关心民生，你便可与你那‘玖行’的见闻与她分享……总之，投其所好，让她知晓你懂她、重她，而非仅仅是一时兴起。”
乔子睿的声音温和却有力，一条条建议清晰明了，听得乔子轩眼睛越来越亮，连连点头。
“哥！你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乔子轩豁然开朗，猛地站起身，拉着萧承煜就往外跑，“我这就去准备！谢谢哥！”
看着两人如同来时一样风风火火消失的背影，乔子睿脸上的浅淡笑意渐渐敛去，化作一丝复杂的疲惫。
他对着屏风后方，轻声道：“出来吧。”
一个穿着利落水蓝色劲装、眉眼灵动的少女应声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凑到乔子睿身边：“子睿哥哥，你给你弟弟出的主意真好！看来很快就能喝到他的喜酒啦！”
乔子睿却没有看她，目光落在虚空处，声音带着疏离的冷意：“苏姑娘，你的‘恩情’，两年前我病重时你偷偷送来的那株救命雪参，便算是还清了。以后，莫要再来了。”
被称作苏姑娘的少女，名唤苏小晓，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漾开，没心没肺地说：“怎么可能还清？说好的以身相许呢！你救了我，我又帮了你，咱们这缘分深着呢！”
两年前，乔子睿那场突如其来、险些夺去性命的大病，根源便是为了从惊马蹄下救下这个不知来历、莽撞闯入皇家猎场的苏小晓。
他重伤昏迷之际，是苏小晓不知从何处冒险寻来一株极为珍贵的雪参，偷偷送入府中，才吊住了他一线生机。
她对他一见倾心，黏糊至今，而乔子睿却始终态度冷淡。
“这里是公主府，不是你能随意闯玩的地方。”乔子睿闭上眼，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若被侍卫当做细作抓住，我也救不了你。走吧，别再来了。”
苏小晓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和紧抿的薄唇，眼中的光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哼了一声：“我才不怕！你赶我一次，我就来十次！总有一天，你这块木头会开窍的！”
说完，她身形灵巧地一跃，便翻过了院墙，消失不见。
直到确定她已离开，乔子睿才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上。
他猛地握紧拳头，骨节泛白，最终狠狠砸在石桌上！
一声闷响，桌上的茶杯被震落在地，摔得粉碎，飞溅的瓷片划破了他的手背，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青石板上，红得刺眼。
不是不喜欢。
而是他这破败的身子，不知还能撑几时。
又如何能耽误她那样明媚鲜活、本该自由翱翔的姑娘？
那份掺杂着愧疚与感激的情感，他必须亲手斩断。
剧痛从手背传来，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他闭上眼，任由那压抑的痛楚在四肢百骸蔓延，独自吞咽着这份无人可诉的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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