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沐结束，朝会照常。
金銮殿上，气氛微妙。关于赤霄阁案，皇帝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宗正寺卿李崇古不幸身故，朕心甚痛”，便转而讨论其他政务，仿佛那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然而，在朝会尾声，皇帝却突然下旨，对侦办“李崇古渎职案”（官方定性）有功人员进行嘉奖。
“御史台少卿裴昭明，明察秋毫，恪尽职守，于宗正寺事务中剔除积弊，功不可没，擢升为御史中丞，赐金百两，锦缎五十匹。”
“大理寺司直裴昭雪，协查有力，心思缜密，晋大理寺丞，赐金五十两，锦缎三十匹。”
“太医局白砚舟、医女苏九，护卫人等，各有赏赐。”圣旨宣读完毕，众臣神色各异。
擢升赏赐看似丰厚，尤其是裴昭明，从少卿升任中丞，乃是实实在在的升迁，掌殿中侍御史以下，职权大增。
但结合李崇古案的诡异背景，这份封赏便透着一股浓浓的“封口费”意味。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裴昭明并未立刻谢恩，而是出列，手持笏板，深深一揖，声音清朗而坚定：“臣，裴昭明，谢陛下隆恩。然，此番查案，真相未明于天下，元凶虽殒却未尽其罪，臣自觉功不配位，实不敢受此擢升厚赏。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容臣以原职戴罪立功，继续追查相关未尽事宜。”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在朝为官，谁不是盼着升官晋爵？皇帝亲自下旨封赏，乃是莫大荣耀，岂有推辞之理？更何况，裴昭明这番话，几乎是在公然质疑皇帝对李崇古案的定性，暗示背后还有“未尽事宜”！
龙椅上，皇帝的脸色看不出喜怒，深邃的目光落在裴昭明身上，久久不语。
殿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一些与裴昭明交好的官员暗暗为他捏了一把汗，而另一些则面露讥讽，认为他年轻气盛，不识抬举。
裴昭雪站在文官队列中，担忧地看着兄长的背影，手心微微出汗。
她明白兄长此举的用意，一是表明心迹，不愿接受这用真相换来的官职；二则是一种试探，想看看皇帝对他坚持追查“未尽事宜”的态度；三，或许也是为了在一定程度上撇清与皇室过于密切的关系，为自己后续可能的身世风波留有余地。
沉默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裴爱卿恪尽职守，不居功自傲，朕心甚慰。然，朝廷赏罚，自有制度。卿之功绩，朕与诸公皆看在眼里，此番擢升，理所应当。至于爱卿所言‘未尽事宜’……”
他略一停顿，目光扫过满朝文武，“若确有实据，可按律法章程，徐徐图之。望爱卿在新职之上，能一如既往，秉公执法，为朕分忧。”
这番话，既肯定了裴昭明的功劳，维持了朝廷赏罚的体面，又轻巧地将“未尽事宜”纳入“按律法章程”的框架内，暗示此事到此为止，不宜深究，更警告他不要擅自行事。
裴昭明心中了然。
皇帝既未强行逼迫他接受，也未允许他辞谢，更未对他追查“未尽事宜”明确支持或反对，只是用“秉公执法”四个字划下了界限。
“臣……遵旨。”裴昭明再次躬身。
他知道，这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他接受了升迁，但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场君臣之间的微妙博弈，才刚刚开始。退朝后，裴昭明婉拒了同僚们的恭贺，独自走出宫门。
阳光照在他新换的御史中丞官服上，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
升官晋爵，并未带来丝毫喜悦，反而让他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前路的迷雾更浓。
他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宫城，那金碧辉煌的殿宇深处，隐藏着太多秘密。
而宫墙之外，那个名为“玄鹤卫”的幽灵，依旧在阴影中窥伺。他的战斗，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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