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春来,韶光易逝,转眼已是永盛六年初夏。聆仙宫中的石榴树开了花,簇簇红艳似火,映着琉璃碧瓦,愈显宫阙深寂。
这一日,连翘从外头得了消息,回来时脸上带着几分困惑。
她见谢清予正临窗习字,便放轻了脚步,却忍不住低声向身旁的茯苓道:“公主为何突然打听那几位世子的消息?莫非是为了太子殿下?”
茯苓闻言,立刻瞪了她一眼,声音压得更低:“主子的事,岂是你我能过问的?做好分内之事便是。”
连翘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
聆仙宫和东宫交好已是六宫皆知,前些时日,太子在大朝会上直言世家大族蓄奴圈地、于民生不利,奏请严加处置。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连年逾花甲的恭亲王都亲自上了折子。东宫一时成为众矢之的,连带着公主也受了些奚落。藩王世子入京牵扯诸多,若是能由太子主事,便能解了东宫之困境。
此刻,谢清予正端坐在紫檀木嵌螺钿书案前,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鸦羽般的鬓发上投下细碎的光晕。
听得身后低语,她并未回头,只将最后一笔稳稳落下。
终于要来了么。
她搁下毛笔,接过紫苏递来的温湿巾帛,细细擦拭着纤指,唇角微微扬起,还真是有些期待呢!
“备些九皇子爱吃的点心,去承明殿。”谢清予吩咐道。
作为书中的炮灰工具人,自然得主动触发剧情才是。
丁香一边利落地收拾书案上的笔墨,一边抿嘴笑道:“公主前儿不是还说九殿下太过嗜甜,要禁一禁他的嘴么?”
“近日添了骑射课,练武辛苦,便破例一回吧。”谢清予语气温和,眼底却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宠溺。
她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每次那小金蛋扯着她的衣袖撒娇,她哪回不是立刻心软?
大周自开国起,为防外戚弄权,定下规矩:所有年满八岁的皇子均需迁入承明殿,一同接受教养授课,直至十六岁方入国子监,及冠之后方可封爵建府。
去岁春,谢谡依依不舍地搬出聆仙宫后,几乎隔三差五便要跑回来,十次里有九次,都是眨巴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说想吃阿姊宫里的点心了。
两年光阴流转,昔日的少女已出落得越发窈。
一袭浅碧色的宫装,乌发轻绾,绝丽的姿容如同初绽的芍药,哪怕脂粉不施,依旧明艳逼人,举手投足间,亦是仪态万方,优雅娴静。
一行人迤逦行至承明殿外,却不期然遇上了行色匆匆、面露不虞的八皇子谢祯。
谢清予眉头几不可察地一挑。
还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她略略停下脚步,微微福身,礼节周到却难掩敷衍:“见过八皇兄。”
谢祯抬头见是她,此刻正憋了一肚子邪火的脸色瞬间更加阴沉,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手中攥着一根乌金马鞭,下意识地凌空一甩,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语带嫌恶:“我说今日怎的这般不顺,原来是撞见了晦气东西!”
谢清予直起身,抬眼迎上他恶劣的目光,不咸不淡地顶了回去:“八皇兄这话确有几分道理,我此刻也觉得颇为晦气呢。”
见她竟敢反唇相讥,谢祯眼波微沉,染上了戾气:“还要我说得更明白些吗?我说你,晦气,恶心!”
不过是个掖庭出来的贱种,仗着父皇那点怜惜就不知天高地厚,也敢在他面前放肆?
真以为攀上了东宫便可高枕无忧了?
想到太子如今举步维艰的处境,谢祯不由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睥睨着她,言辞越发刻毒:“被那等腌臜下作的阉奴亵玩过身子,我若是你,早便一根白绫自裁了干净,也好过活着玷污皇家颜面!”
此话一出,宛如毒针,瞬间刺破周遭平静。
随侍的太监宫女们个个面色惨白,惶恐万状地齐刷刷跪倒在地,深深埋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无论那些关于安平公主的污糟传闻是真是假,今日他们亲耳所闻,已是窥见了不得了的皇室秘辛,只怕……
谢清予面色骤然冷了下去,眼底似有寒冰骤凝。
这话之于原主,便犹如砒霜。
她微微抬了下巴,声音里透出几分强压下的屈辱:“兄妹一场,便算你对我有再多不满,也不该如此辱我清白,所言所行,若叫父皇知晓,恐怕就不止是一顿训斥那么简单了吧!”
“住口!谁与你是兄妹!我岂会有你这等不知廉耻的姊妹!”谢祯一甩马鞭猛地指向谢清予,鞭梢几乎要戳到她的鼻尖:“告状?你去啊!我怕你不成!”
跪在地上的太监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膝行两步,死死扯住谢祯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劝慰:“殿下!殿下息怒啊!若是惹陛下生气就不值当了。”
要的可不就是皇帝动怒么?
谢清予心下冷笑,面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被羞辱后的愤懑,哼了一声:“我自幼长于掖庭,确实不曾读过几本圣贤书。若不然,今日便请八皇兄教教我,何为廉耻?”
话至此处,她忽地掩唇,发出一声极轻的讥笑,那笑声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里显得格外刺耳:“哎呀,瞧我这记性,竟是忘了。八皇兄于文墨一道,似乎……着实不通呢。大抵也就《寻芳记》那等香艳话本,能得你青睐吧?廉耻二字,也应当羞于提起才是!”
“……是你?”
谢祯先是一愣,随即像是骤然被点醒了某段极其不堪的回忆,整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怒目圆睁,几乎要喷出火来。
两年前,他刚经由内廷女使初通人事,正是最是食髓知味、心痒难耐之时,机缘巧合下,他得了一本精工绘图的《寻芳记》,其中描绘露骨,令他爱不释手,日日藏在枕下偷看。
谁知一日课堂之上,那书竟莫名其妙地从他书箱滑落,正好被授课的夫子逮个正着!
那是他长那么大第一次被母妃毫不留情地责打,关了整整一个月禁闭,至今想起仍觉羞愤。
此刻被谢清予当众揭破,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谢祯理智尽失,彻底暴怒:“好你个掖庭贱婢!果然是你算计于我!看我不抽烂你这张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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