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上的硝烟散去，但整个京城上空的气氛，却愈发凝重。
所有人都知道，那场关于“清吏司官考”的激烈辩论，仅仅是一个开始。以英国公为首的勋贵集团虽然暂时失声，但他们盘根错节的势力仍在，一场席卷朝堂的巨大风暴正在暗中酝酿。
清吏司，密室。
“主上，这是我们最新汇总的情报。”石头将一叠厚厚的卷宗放在洛云曦面前，“英国公府、吏部尚书府……京中几乎所有勋贵重臣，这几日都在频繁走动，互相串联。弹劾我们的奏疏，恐怕已经堆满了御书房的半张桌子。”
沈辞则忧心忡忡地补充道：“下官也收到消息，国子监的几位大儒公开发声，痛斥‘新考’乃是‘乱国之策，唯利是图’，如今士林之中，对我们也是一片口诛笔伐之声。”
朝堂之上，他们被孤立。士林之中，他们成靶子。
这便是旧势力的可怕之处。他们不仅掌控着权力，更掌控着话语权。
“意料之中。”洛云曦的神情却依旧平静，她翻看着卷宗，仿佛上面记录的不是针对自己的天罗地网，而是一份无关紧要的报告。
她抬起头，看向沈辞：“子忧，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如何了？”
沈辞精神一振，从袖中取出一份文稿，双手奉上：“幸不辱命。此文下官呕心沥血三日而成，题为《论唯才是举疏》，从太祖遗志、高宗宏愿、再到如今朝堂积弊，层层剖析，引经据典，当可一扫士林之阴霾。”
洛云曦接过文稿，仔细看了一遍，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好文章！逻辑缜密，文采斐然，却又通俗易懂。子忧之才，不在当朝状元之下。”
她将文稿递给石头：“立刻启动‘春雨’计划，将此文以最快的速度，铺满京城所有书坊、印馆，送到每一个读书人的案头。我不仅要让国子监的腐儒们看到，更要让全天下的寒门士子看到！”
“是！”石头领命。
“但这，还只是其一。”洛云曦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庙堂之高，我们寸土必争。江湖之远，更是我们真正的战场。”
她看向石头：“‘惊蛰’计划，可以开始了。”
……
三日后。
京城最大的茶楼“悦来居”内，人声鼎沸。
说书先生一袭青衫，手持醒木，正讲到精彩之处。
“……要说咱们这位慧安县主，那可真是奇女子！金殿之上，孤身一人，面对满朝文武的口诛笔伐，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英国公说她坏了祖宗之法，县主当即反问：‘太祖皇帝让咱们不拘一格降人才，这祖宗之法，您是忘了，还是不敢记起啊？’吏部尚书说她乱了朝廷体统，县主拿出小本本，当场就要念叨念叨他家那几位‘才高八斗’的公子是如何当上官的……”
台下，一片哄堂大笑。
“说得好！”一个穿着短衫的汉子高声叫好，“就该这么治治那帮官老爷！凭什么他们生下来就能当官，咱们的娃读死书都摸不着门槛？”
“就是！我听说啊，县主这次提的什么‘官考’，就是给咱们穷人家的孩子一个机会！只要有真本事，不看你爹是谁，都能当官！”
“真的假的？那可真是青天大老爷了！”
短短数日之内，一场名为《慧安县主舌战群儒》的新评书，以一种病毒式的传播速度，火遍了京城的大小茶馆。
与此同时，另一股暗流，则在街头巷尾的孩童之间悄然传开。
“泥娃娃，想穿褂，好好读书考司衙。不看爹，不看妈，只看本事大不大。本事大，穿红褂，跟着县主把贪官抓！”
清脆的童谣，伴随着孩子们天真烂漫的笑声，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人知道这评书是谁写的，也没人知道这童谣是谁编的。但它们所传递的信息，却简单、直白、且充满了诱惑力。
一时间，“清吏司官考”成了整个京城最热门的话题。贩夫走卒、平民百姓，或许不懂什么“朝堂体统”、“国家法度”，但他们都听懂了一件事——慧安县主，要给他们的孩子，一个公平竞争、出人头地的机会！
民心，这股最磅礴、最不可阻挡的力量，开始悄然转向。
而另一边，在文人汇聚的书院和士林圈中，沈辞的那篇《论唯才是举疏》也掀起了轩然大波。
“……故步自封，非强国之道；任人唯亲，乃亡国之兆！今慧安县主以女子之身，行霹雳手段，欲破百年之积弊，吾辈读书人，若只知空谈祖制，党同伐异，与那冢中枯骨何异？！”
无数寒门士子在读到这篇文章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将其奉为圭臬。他们自发地组织文会，就“唯才是举”与“世家门阀”的优劣展开激烈辩论。
一时间，支持新政的声浪，从民间到士林，汇成了一股浩浩荡荡的洪流，反向涌入了那座曾经试图孤立洛云曦的紫禁城。
御书房内。
皇帝轩辕宏看着手中那份由“暗龙卫”呈上来的、关于京城舆论动向的密报，脸上露出了复杂而玩味的笑容。
“好一个‘民心所向’，好一个阳谋。”他将密报轻轻放在桌上，低声自语，“这个洛云曦，她不是在奏请，她是在借天下大势，逼朕的宫啊。”
轩辕宏非但没有龙颜大怒，眼中反而流露出一丝近乎残酷的兴奋。
“满朝文武，竟不如一个女子看得透彻。也罢……”他拿起朱笔，在一份早已拟好的圣旨上，落下了最后的朱批。
“朕就允了你这把快刀，且看你能为朕……斩断多少旧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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