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檀香袅袅。
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皇帝轩辕宏端坐于龙椅之上，面沉如水。他的面前，站着几位帝国权力金字塔最顶端的人物——以英国公张维为首的勋贵代表，以及以丞相刘晏为首的文官集团核心。
这已经不是正式的朝会，而是一场决定国策走向的“小廷议”。
议题，自然还是那个已经搅动得满城风雨的“清吏司官考”。
“陛下，万万不可啊！”英国公张维老泪纵横，声音嘶哑，“如今京城之内，街头巷尾，皆是刁民妄议朝政！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这皆是那洛云曦妖言惑众所致，请陛下降旨，严惩此女，以正视听！”
“英国公此言差矣。”丞相刘晏缓缓出列，神色平静，“民心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如今民心思变，非是洛司主一人之功，而是我朝积弊已深，天下寒门，苦秦久矣。若强行压制，恐激起民变，非社稷之福。”
“刘相！你……”张维气得手指发抖。他没想到，这个一向被视为保守派中流砥柱的老家伙，这次竟会旗帜鲜明地站在洛云曦那边。
他哪里知道，刘晏心中那颗为子复仇的种子，早已在洛云曦的浇灌下，生根发芽。
双方你来我往，争论不休。
轩辕宏只是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他的目光，落在御案上那份由“暗龙卫”呈上的密报上。
上面不仅有京城舆论的详细动向，更有各地州府的反应。
“……并州学子联名上书，恳请天恩，广开才路……”
“……青州大儒撰文，盛赞‘唯才是举’乃强国之本……”
“……江南商会献金十万，愿为新考学子提供盘缠……”
星星之火，已成燎原之势。
他知道，洛云曦这一招“民心为剑”，已然功成。她成功地将一个原本只局限于朝堂的政治议题，变成了一场席卷天下的社会运动。
如今，他这个皇帝，无论内心真实想法如何，都必须“顺应天意”。
“够了。”
轩辕宏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御书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朕意已决。”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过下方的每一个人，“朕自登基以来，日夜所思，无非国富民强，江山永固。然世家盘踞，吏治腐败，已成心腹大患。朕也曾想过变革，却恐动摇国本，投鼠忌器。”
他走到张维面前，轻轻拍了拍这位老臣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老国公，你是三朝元老，朕敬你，信你。但时代，终究是会变的。祖宗之法，若不能与时俱进，那便不是基石，而是枷锁。”
他又看向刘晏：“丞相所言，深得朕心。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不可违。”
最后，他走回御案前，拿起那份早已拟好的圣旨，交到了一旁的孙公公手中。
“传朕旨意。”
孙公公展开圣旨，用他那独特的、尖细却极具穿透力的嗓音，一字一句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清吏司掌印司主洛云曦，才堪大用，心系社稷，奏请增设官考，以纳天下英才，正合朕意。朕心甚慰，特准所奏！自今日起，清吏司开独立官考，不问出身，唯才是举，以充实监察之能，肃清朝野之风。凡有阻挠新政者，以谋逆论处！钦此！”
“以谋逆论处！”
这五个字，如同一道道天雷，狠狠地劈在了英国公等人的心头。
他们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皇帝，已经做出了最终的选择。他不仅同意了，还用最严厉的措辞，为这项新政，加上了一道无可撼动的护身符。
“臣等……遵旨。”张维等人面如死灰，颓然跪倒在地。
……
圣旨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京城。
一时间，万民欢腾。无数寒门士子，更是奔走相告，喜极而泣，高呼“陛下圣明，县主仁德”。
而慧安县主府，却是一片平静。
洛云曦接到圣旨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臣，谢主隆恩”，便再无更多表示。
当晚，孙公公再次悄然来到县主府，传达了皇帝的口谕，召她入宫觐见。
依旧是那间熟悉的御书房。
“洛爱卿，你这一手，玩得漂亮。”轩辕宏屏退了左右，亲自为洛云曦倒了一杯茶，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臣不敢居功，皆是陛下天威浩荡，圣心独断。”洛云曦垂眸应道。
“呵呵。”轩辕宏轻笑一声，“你我君臣，不必说这些虚言。朕知道，你想要什么。你也应该知道，朕想让你做什么。”
他将一杯茶推到洛云曦面前。
“这天下，是朕的天下。但这天下，也不全是朕的天下。总有些盘根错节的老树，根扎得太深，枝叶遮蔽了阳光，让新的种子难以发芽。朕想修剪他们，却又怕伤了龙脉。”
他看着洛云曦，目光灼灼：“现在，朕把这把最锋利的剪刀，交到了你的手上。朕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洛云曦端起茶杯，入手微烫。
她听懂了皇帝的话。
这是一次交易，也是一次警告。
皇帝批准了她的新政，给了她无上的权力，目的，就是要让她去当这把“刀”，去替他完成那些他想做，却又不能亲自去做的事情。
借力打力，帝王权术，运用得炉火纯青。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洛云曦饮下杯中茶，声音平静无波。
从御书房出来，已是深夜。
冰冷的月光洒在身上，洛云曦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她知道，自己赢得了这场战役，但距离赢得整场战争，还很遥远。
她成功地将自己从一枚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变成了一枚举足轻重、甚至能影响棋局走向的关键棋子。
但这，还不够。
她的目光望向遥远的夜空，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看到了那座依旧被迷雾笼罩的靖王府。
她的目光望向遥远的夜空，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看到了那座依旧被迷雾笼罩的靖王府。
“无论是你，还是他……”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仿佛会被夜风吹散，“总有一天，我会从棋子，变成与你们对弈的棋手。不，是制定规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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