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之内，气氛肃杀，几十名千夫长以上的高级将领分列两侧，盔甲锃亮，神情肃穆。他们是天启王朝最后的精锐，是支撑着这条摇摇欲坠防线的脊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位上那个三年来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女子身上。
洛云曦一身戎装，褪去了所有身为女子的柔媚，只剩下属于统帅的铁血与威严。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将他们脸上的激动、好奇、怀疑尽收眼底。
“诸位。”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帐外呼啸的风雪，“召集大家前来，只为宣布一件事。”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决定，分兵驰援迷雾之海，解救被困的归墟主力。”
一石激起千层浪！
话音刚落，整个帅帐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
“给归墟那帮背信弃义的畜生解围？我没听错吧！”
“殿下！万万不可！我们有多少弟兄死在他们手上，这血海深仇，怎能说忘就忘！”
反对的声浪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帅帐的顶棚掀翻。
“肃静！”沈辞厉喝一声，属于元帅的威压让场面暂时安静了下来，但所有将领的脸上，依旧写满了不忿与抗拒。
一个魁梧的身影从队列中走出，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洛云曦，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正是霍青。
三年的战争，让他变得更加沉稳，也更加阴郁。他弟弟的死，是他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殿下。”霍青的声音沙哑而又压抑，“末将敢问一句，您……还记不记得，三年前您失踪后，是谁撕毁了盟约？是谁在我们背后捅了刀子？是我天启的将士，用尸山血海，才挡住了他们的疯狂进攻！现在，您一回来，就要我们去救他们？”
他的质问，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霍将军的弟弟，霍麟，就死在归墟皇族卫队的‘海妖之牙’下，尸骨无存！”另一名将领悲愤地吼道，“这笔血债，您让我们怎么跟死去的弟兄们交代！”
“交代？”洛云曦缓缓站起身，她的目光迎向霍青，没有丝毫退让，“那你们告诉我，流沙河谷的‘天罚军’，又要由谁来交代？那些能射出光束的武器，那些浮在天上的战船，你们谁能告诉我，那又是什么？！”
她猛地一挥手，几件从战场上带回来的、破碎的动力甲残骸被亲兵抬了上来。
“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洛云曦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贯耳，“你们的刀剑，砍得穿这层铁壳吗？你们的弓箭，射得穿吗？！你们还在纠结于过去的仇恨，却没发现，一个能将我们和归墟一起碾死的怪物，已经站在了我们所有人的面前！”
她走到帅帐中央，启动了“世界之锚”的投影功能。
淡蓝色的光幕展开，一幅幅来自地球的、关于“方舟基金会”的绝密资料，以及“世界之锚”正在扫描并传送天启世界法则的恐怖事实，被清晰地展示在众人面前。
“这个徽记，你们看清楚。”洛云曦指着光幕上基金会的标志，“围困归墟的神秘舰队，攻击我们的‘天罚军’，都属于同一个组织——方舟基金会。一个来自世界之外的，妄图将我们整个世界都变成他们殖民地的……入侵者！”
看着光幕上那些匪夷所思的画面和数据，所有将领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那是一种认知被彻底颠覆的巨大冲击。
“你们以为联盟的破裂，是归墟的背叛？”洛云曦冷笑一声，“我告诉你们，从头到尾，我们都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每一次激化我们和归墟矛盾的关键节点，都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推动。我们中间，有内鬼！有被敌人收买的叛徒！”
“内鬼”二字一出，全场哗然。
洛云曦没有给他们太多消化的时间，她的声音变得慷慨激昂，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知道你们恨！我也恨！我恨不得将那些背信弃义之人千刀万剐！”
“但是，恨，不能为我们赢得战争！仇恨，只会蒙蔽我们的双眼，让我们看不清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我问你们，归墟是我们的敌人吗？是！但现在，有一个更可怕的敌人，他想让我们所有人都死！在这种情况下，你们是选择先跟另一个被判了死刑的囚犯打一架，还是选择先联手，打碎我们共同的牢笼？！”
“天启和归墟，就像两个同时染上了瘟疫的病人！我们互相指责，互相攻击，却没发现，那个给我们下毒的凶手，正站在旁边，冷笑着等我们一起毒发身亡！”
“现在，归墟快要死了。你们是不是很高兴？觉得大仇得报？”洛云曦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那我告诉你们，等归墟死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们！到那时，不会再有任何人，能和我们并肩作战！”
“收起你们那点可怜的仇恨！把它对准真正的敌人！”
“今天，我们去救归墟，不是为了他们，是为了我们自己！为了我们的父母妻儿，为了天启的万里江山！为了不让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沦为异族的牧场！”
“我需要一场胜利，一场能告诉所有入侵者，天启还没亡，天启人还没死绝的胜利！”
“而这场胜利，必须由我们和归夕人，站在一起，共同赢取！”
“这，就是我的交代！”
一番话，掷地有声，如同暮鼓晨钟，狠狠地敲击在每一个将领的心上。
帅帐之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洛云曦描绘出的那个更加宏大、也更加残酷的真相给震撼了。他们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所以为的血海深仇，在灭世的危机面前，是何其的渺小。
许久，一名老将率先单膝跪地，声如洪钟：“末将……愿听殿下号令！”
“我等，愿听殿下号令！”
越来越多的将领跪了下去，他们的眼中，仇恨的火焰并未熄灭，但一种名为“大局”的东西，压过了它。
只有霍青，依旧如同一尊雕塑般，死死地站在原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内心正进行着天人交战。
洛云曦走到他的面前，声音放缓了下来。
“霍青，你弟弟的仇，我会亲自帮你报。但凶手，不是你所以为的人。”她凝视着他的眼睛，“相信我，最后一次。”
霍青闭上了眼睛，两行滚烫的泪水，从这个铁血汉子的眼角滑落。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只剩下了属于军人的服从。
他缓缓地，单膝跪地。
“末将……遵命。”
窗外，风雪渐歇，一缕久违的阳光，穿透云层，照亮了冰封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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