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欧小镇的宁静时光戛然而止,谭韫航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手续,带着小七踏上了归途。
飞机舷窗外,云海翻腾,而他的心,却比来时要更加沉重,也更加坚定。
过去的逃避和反思,如同一次彻底的心灵手术,剥离了那些自以为是的掌控和技巧,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真实。
他看清了自己的傲慢与错误,也终于明白了那对老夫妇话语中的真谛——真心,无法设计,无法驯服,只能以真心换。
他不再去想任务,不去想系统提示的好感度。他只想找到萧辰,面对他,为自己造成的伤害道歉,然后听凭发落。
无论萧辰是选择继续恨他,还是或许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机会,愿意给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然而,当他风尘仆仆地回到这座城市,迎接他的,却不是预想中激烈的对抗或是冰冷的拒绝,而是一个意想不到的、足以让他血液冻结的消息——
萧辰出事了。
就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秃鹫”的报复行动终于浮出水面。那个疯子不知如何查到了萧辰与“龙魂”以及三年前那批“幽灵货”的关系,设下了一个极其阴毒的陷阱。他利用萧辰对林家残存的一丝不忍,诱使他前往一处废弃码头进行谈判,实则布下了重兵和爆炸物!
“龙魂”成员虽然及时察觉不对,奋力营救,但对方有备而来,火力凶猛。
混战中,为了保护一名被挟持的无辜林家旁系子弟,萧辰身中数枪,从高高的货运码头上坠入了冰冷湍急的江水中!至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消息被严格封锁,但谭韫航动用自己的渠道,还是拼凑出了大概。
当他听到“中枪”、“坠江”、“生死未卜”这几个词时,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脸色煞白得吓人,几乎站立不稳!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而来的是撕裂般的剧痛和几乎灭顶的恐慌!
怎么会,他怎么会。
他不过是离开了一段时间,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个在他面前咬牙切齿、恨意滔天、充满鲜活生命力的萧辰,那个他刚刚下定决心要不顾一切去挽回的萧辰,可能已经不在了?
这个念头像最毒的冰锥,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冷静和反思,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悔恨!
如果他没走,如果他一直在,如果他早点意识到。
无数的如果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
“立刻!动用一切资源!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谭韫航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最后一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巨大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他!”
他像疯了一样,投入了寻找萧辰的行动。什么星寰,什么商战,此刻全都变得微不足道!他动用了自己所能调动的一切力量,明处的,暗处的,国内的,国外的。
悬赏金额高到令人咋舌,搜索范围不断扩大,几乎要将整条江乃至下游海域翻过来!
小七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焦灼和悲痛,不再玩闹,整天安安静静地陪着他,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他的手,红眼睛里充满了担忧。
时间一天天过去,搜救队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江水冰冷,流速又快,还受了那么重的伤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每一次收到“暂无发现”的报告,谭韫航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他几乎不眠不休,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平时一丝不苟的衣着也变得有些凌乱。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里面盛满了焦虑、悔恨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偏执。
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绝不允许萧辰就这样消失!
第十天,在一个暴雨之夜,搜救队几乎要放弃希望时,谭韫航接到了“夜枭”的加密通讯。信号很差,断断续续,却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他们在下游一个极其偏僻的、几乎与世隔绝的渔村外围,发现了疑似有人被救起的痕迹!
救人的是一位独居的老渔医,性格古怪,几乎不与外人接触,所以消息迟迟没有传出。根据零星描述,被救者身受枪伤,昏迷不醒,特征与萧辰高度吻合!
谭韫航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希望如同绝境中的微光,瞬间照亮了他早已灰暗的世界!
他立刻亲自带队,冒着瓢泼大雨,以最快的速度赶往那个偏僻的渔村!
路途泥泞艰难,等他们赶到时,已是凌晨,雨势稍歇,小渔村笼罩在朦胧的雾气中,寂静无声。
根据情报,他们找到了那座孤零零建在海边崖壁上的小木屋,里面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谭韫航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过去,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一把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
屋内的景象,让他瞬间僵立在门口,呼吸停滞!
狭小却干净的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简陋的床铺上,躺着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人,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是萧辰!
他还活着!
但那张曾经充满恨意和生命力的脸,此刻却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琉璃。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擦伤和淤青,胸口缠着的绷带还隐隐渗着血色。
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沧桑的老者正在旁边捣药,看到突然闯入的一群人,立刻警惕地站了起来,手里握起了一旁的鱼叉。
“你是谁?”老者声音沙哑,带着敌意。
谭韫航的目光却死死黏在床上的萧辰身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一步步地、极其缓慢地走过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梦境。
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极大的克制和恐惧:“他怎么样?”
老者打量着他,似乎判断出他没有恶意,但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伤得很重,子弹差点打中心脏,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老天爷开眼了。现在还没脱离危险,能不能醒过来,看他的造化。”
谭韫航走到床边,缓缓蹲下身,手指颤抖着,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拂过萧辰冰凉的手背。
那冰冷的触感,却像火焰一样灼烧着他的指尖,一直烫到心里。
还好,还来得及。
巨大的庆幸和后怕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几乎要将他冲垮。
他紧紧握住萧辰那只无力的手,仿佛一松开,眼前的人就会消失。
他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流泪。
但那种无声的、巨大的情绪波动,却比任何痛哭都更让人动容。
小七悄悄从门缝挤进来,跳到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萧辰,用鼻子轻轻蹭了蹭他缠着绷带的手腕,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谭韫航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
他看向那位老渔医,眼神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和感激:“老先生,谢谢您救了他,报酬会让我的助理给您,从现在开始,他的治疗交给我。我会请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请您允许我们带他离开,这里条件太差了。”
老渔医看着谭韫航那副样子,又看了看床上昏迷的萧辰,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放下了鱼叉:“罢了,看他造化了,你们小心点挪动他。”
专业的医疗团队很快接管了现场。萧辰被极其小心地转移到配备了顶级医疗设备的房车上,立刻开始进行紧急检查和维持生命体征。
谭韫航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目光一刻也没有从那张苍白的脸上移开。他握着萧辰的手,一遍遍地在他耳边低语,声音沙哑而坚定:
“萧辰,坚持住。”
“我回来了。”
“对不起。”
“求你,别放弃,我想你了。”
他不知道萧辰能不能听见。 但他必须说。
这一次,他不会再逃避,不会再算计。 他只想守着他,等他醒来。
无论要等多久,无论醒来后,面对的是更深的恨,还是…
他已经做好了用余生去弥补、去等待的准备。
只求你,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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