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高坡上的临时避难所仅能提供些许遮蔽,冰冷的雨水依旧从岩石缝隙间侵入,打湿了众人的肩背。狂风裹挟着雨滴,抽打在脸上,生疼。脚下,浑浊的泥水汇成溪流,沿着坡势汩汩而下,先前干涸龟裂的土地,此刻已是一片泥泞。
“不能待在这里!”周砚抹去脸上的雨水,大声喊道,声音在风雨中有些失真,“这岩石不够稳固,雨水浸泡久了,恐怕会松动!而且太冷了,孩子们受不住!”
沈云疏环顾四周,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能见度极低。他们所在的这处高坡,并非久留之地。雨水带来的寒意深入骨髓,阿禾和铁蛋已经开始打哆嗦,嘴唇发紫。
“必须找个能真正避雨的地方!”沈云疏当机立断,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雨幕后方,“沿着这高坡往东南方向移动,那边地势更高,或许有山洞或者更稳固的遮蔽处!”
没有时间犹豫。众人顶着瓢泼大雨,再次推动板车,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艰难前行。雨水模糊了视线,脚下打滑,每走一步都异常吃力。板车的轮子深深陷入泥沼,需要周砚、沈槐和沈云疏三人合力才能勉强拉动。王氏和春婶一人一边,紧紧拉着阿禾和铁蛋,大丫则跟在板车后面,用力推着车辕,小脸憋得通红,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
冰冷的雨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寒气仿佛要冻结血液。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但求生的意志支撑着每一个人。沈云疏感觉自己的手脚几乎麻木,但她死死咬着牙,努力分辨着方向,带领队伍在混沌的雨幕中摸索前进。
“坚持住!前面……前面好像有块突出的巨岩!”周砚的声音从前传来,带着一丝振奋。
众人精神一振,拼尽最后力气朝着那模糊的黑影挪去。那果然是一块巨大的、如同屋檐般向外突出的岩石,下方形成了一处难得的干燥空间,虽然不算宽敞,但足够容纳他们和板车暂避风雨。
如同溺水之人抓到浮木,众人连滚带爬地挤进岩石之下。一离开雨幕,那彻骨的寒冷和窒息感稍稍缓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所有人都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孩子们冷得蜷缩成一团,王氏和春婶连忙将带着的、仅有的干爽衣物拿出来,给三个孩子换上,又把他们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为他们取暖。沈云疏也感到一阵阵眩晕,她强迫自己振作,和周砚、沈槐一起,检查板车上的物资。
万幸,油布覆盖得还算严实,重要的粮食和水囊没有被打湿太多,但一些放在外侧的杂物和替换衣物都湿透了。
“生火!必须生火!”沈槐打着哆嗦说道,没有火,他们很可能熬不过这冰冷的雨夜。
然而,寻找干柴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外面的一切都是湿漉漉的。
“用我们之前准备的、用油布包着的备用引火物!”沈云疏想起来,她一直有让云墨随身背着一小捆用油布仔细包裹的、最干燥的细柴和火绒。这是她根据现代野外生存知识做的准备。
云墨连忙解下那个小小的包袱,果然,里面的引火物还保持着干燥。在岩石遮挡最严实的角落,周砚小心翼翼地用火折子点燃了火绒,一小簇微弱的火苗终于颤巍巍地升腾起来。众人如同朝圣般围拢过来,伸出冻得僵硬的手,汲取着那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温暖。
添加了所能找到的最干的细枝,火堆终于稳定下来,散发出橘红色的光芒,驱散了黑暗和一部分寒意。湿透的衣物被架在火堆旁烘烤,散发着白色的水汽。春婶将路上接的干净雨水烧热,给每人分了一小碗,热流顺着喉咙滑下,才让人感觉真正活了过来。
外面的暴雨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哗啦啦地冲刷着岩石和大地。但在这方小小的、干燥的避难所里,火光跳跃,映照着几张疲惫却幸存的脸庞。气氛沉默而凝重,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前路的忧虑交织在一起。
“这雨……不知要下到何时。”王氏望着洞外连绵的雨幕,忧心忡忡。
“下雨总是好的,地里有水,庄稼才有盼头。”沈槐叹了口气,语气复杂,“只是苦了我们这些在路上的人。”
沈云疏靠在岩壁上,听着雨声,心中思绪纷杂。这场雨缓解了旱情,但也打乱了他们的行程,增加了行路的艰难。更重要的是,雨水会冲刷掉很多痕迹,也可能改变地形,让他们更加难以辨别方向。
第二天清晨,暴雨终于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天空依旧是铅灰色,但视野清晰了许多。众人收拾好行装,虽然衣物还未完全干透,但必须继续赶路。停留越久,风险越大。
雨后的大地焕然一新,虽然依旧荒凉,但空气清新,带着泥土的腥甜气息。地面泥泞不堪,行走更加困难,但那些顽强的小草,似乎真的因为这场雨而舒展了一些叶片,透出更明显的绿意。
他们沿着高地的边缘继续向东南方向跋涉。泥浆裹挟着车轮和鞋履,每一步都沉重无比。直到午后,雨彻底停了,灰白色的云层裂开缝隙,投下几缕稀薄的阳光。
周砚再次攀上一处制高点,负责了望。这一次,他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弹。
下方的众人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
终于,周砚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有凝重,有审视,也有一丝如释重负。他指向东南方向,声音沉稳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看到炊烟了。不止一处……前面,应该就是落霞镇。”
落霞镇!
这个在舆图上标记、在口中念叨了无数次的名字,终于近在眼前!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翘首望向周砚所指的方向。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在一片低矮的丘陵之后,隐约可以看到一片连绵的、低矮的建筑轮廓。而在那片轮廓的上空,几缕极其淡薄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白色烟柱,正袅袅升起,融入铅灰色的天幕。
那不是繁华的象征,那只是人间烟火的残迹。但在经历了漫长的荒芜、绝望与跋涉之后,那几缕微弱的炊烟,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眼中压抑已久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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